——醒来是从黑暗被撕裂,日光灼烧眼帘的疼痛开始的。
「——小哥?」
手脚通着温暖的血液,碎散的下半身踏实地踩在地面上。
失去的机能的一瞬之后全部回归了的这个现象。瞬间再启动了的大脑,在处理灌进来的情报量的时候卡住,如字面意思地眼睛在转。
在仅被杂音支配的世界里,混入了人类生存发生的杂音。多如尘土的人群往来交错,如此追求过的生者的存在填满了整个视野。
看着顺畅地避开呆站着的昴的人浪,发毛的心脏激烈地起伏着。
「喂!所以说喂!在听吗?」
混杂着咋舌的粗野声音从正旁传来,缓缓把视线移向那边。
正面,带着纵向伤痕面带怒容的可怕脸站在那里。男人用手指摸着白色伤痕,
「饶了我吧,小哥。别给我艾在那里啊」
「诶,啊?」
「什么啊这个不着调地回答。嘛,随便了啦。比起这个,怎么办呐?」
男人对只有嘶哑地回复叹了一口气,然后在此之上催促着结论。
他伸出手掌,上面放着红色的果实。这是和男人看上去十分不合的组合,也减少了些现实感。
呆呆地看着的昴仍旧沉默着。状况的认识力发生了重大的缺陷。但是,男人并没有能察觉昴的异常的契机,探出了身子。
「开玩笑也差不多了吧。苹果,到底要几个别总让人问啊」
被男人跨过收银台伸出的手臂,给抓住了肩膀。就那样被粗暴地拉过去,身体前倾毫无防备地撞上了架子。男人受到了惊吓放开了手。
「干,干什么啊!站好啊。轻飘飘地脚上不带力气……」
「ji,ao……脚?」
「腰下面不是两个好好地长着吗。还是说做了什么没有了脚的梦吗?」
男人无语地指着昴的下半身。被带着向下看去,那里是微微颤抖着的自己的脚。不靠谱得支撑不住身体,现在正倚在架子上。
「求你了恶劣的玩笑就到此为止吧。本来就已经,尽是说些通常不会说的话让人手忙脚乱了啊」
男人的声音似乎感到困扰,然而昴的身体并无反应。
没能把现实作为现实认知。仿佛某处有隐约有种,肉体和灵魂之间的联系出现龃龉的感觉。感觉从让身体动起来的信号到情报,全部都无法顺利通到大脑。
在做什么呐。
发生了什么呐。
虽然感觉似乎发生过什么,但是发生了什么呐。
——我在这里做什么,做什么,做什么,做什么。
「——昴吗?」
突然少女的声音震动着鼓膜。
「——」
无声地。凝然地张着眼睛抬起了头。
在收银台里面,可怕脸那大身子的另外一侧站着收拾着的娇小的身影。
以黑色为基调的围裙礼服上,衬着白色的围裙和白色头饰。垂至肩头的青发随风摇晃,少女那份清凉把温柔的印象更添了一层。
眼泪流了下来。
「喂?」
「昴?」
呜咽了起来,视野开始模糊。
害怕着确实地映在了那里的少女变得暧昧,拼命地擦着双眼。
然而少女却越来越远,喧嚣声变得清晰。
留意到的时候身体已经失去了收银台的支撑,倒在了路上。力量和意识无法传达至脚尖,躺倒在人流中流着泪,不断重复着急促的呼吸。
否,那不是呼吸。
「呼嘿……嘻嘻,哈哈……诶嘻,嘻哈哈哈……」
——是笑。
骚乱扩大了,能清楚看向这边的视线加速度性地增加着。
有谁在看着自己。能看着自己。不是孤独的。没有孤立。仅仅是明白这个,像这样机器断电一般躺着的自己就是被肯定了。
「这是怎么了,昴!没关系吗?振作……」
连绕过收银台都嫌慢,直接飞跃过来的少女来到了身边。少女挽起倒下的昴的手臂,抱了起来。在这途中,
「诶?」
无防备地触碰着的那个身体,反而一口气抱了回来。
哑然地,接受了这份拥抱的少女。她的呼吸就在极近的地方,带有热度的呼吸让人感觉心情十分舒畅,仿佛把鼻子埋入她的肩膀一般紧紧地抱住了。
「怎……诶,昴?那个……」
困扰着,少女尝试着说些什么。
那一句话一句话,单词,一个文字,呼吸,对昴来说都是福音。
不会放开这,紧紧地抱住的手臂。
微微活动着身体的少女,也静静地接受着这个拥抱,没有甩开。
没有比这还要能够让人实感到温暖的身体,生命的鼓动,他人的存在的了。
「嘻哈……唔嘻哈,嘻嘻嘻嘻」
菜月・昴——疯子,仅仅仅仅是不停地笑着。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这个说真的,只能说是举手投降了啊……」
坐在皮质面的椅子上,菲利斯手抵着脸颊断言道。
猫耳颤抖着,摇动着亚麻色的头发的丽人从横躺在床上的昴身上移开视线,用仿佛过意不去的眼神看向站在一边的雷姆。
「因为菲利斯能做点什么的,只有身体的伤而已呐。身体的话不管是外面还是里面都能做点什么……但是心的话就怎么都没办法了」
「……不,万分感谢能给予尽力」
对道歉着力量不足的菲利斯,雷姆弯下腰还礼道。
但是,某处欠缺着抑扬的那个声音里感情色彩稀薄。这个平时注意压抑下去的情况不一样,这是由于雷姆内心动摇过大而发生的悲伤变化。
菲利斯因为不忍目睹而闭上了单眼。低头的雷姆没注意到他的变化,微微倾着头意识移向了随意躺在床上的昴。
被躺在床上,为两人所照顾的昴并不是在睡觉。
那双眼睛瞪得很开,直直盯着正上方的天花板。有时,会仿佛回忆起了一般浮现出僵硬的笑容,然后又在这之后突然哭出来。
不安定的状态,延延不断地折磨着昴。
——昴的变化的发生,真的是就在突然之间。
今天早上为止,不对到午后和雷姆两人去王都散步的时候还是平常的他的。无法忘怀前几天的那件事,态度上有些勉强,但是昴也努力地装作和平时一样了。雷姆也是打算尊重那个意思,态度不变地接触的。
想不到,是有发生了什么契机。
在昴样子突变的瞬间,视线离开了他是雷姆所痛恨的地方。即便如此在店里旁边帮忙的时候,也是有倾耳店主和昴的对话的,
雷姆奋斗着顺利地达成了销售额,试图让心情好的店主能让带回点土产了。被问了要带走的苹果的数量,昴回答『有过来着』的时候为止都还记得。
昴的态度突变,无力地倒在往来人群间就在那之后。看着试图抱起的雷姆仿佛悲伤着,高兴着流着泪的昴不断笑着。
察觉到这是不好的事态,雷姆即使知道这是麻烦也把昴抬回了库珥修的宅邸。怀疑着是不是有魔法的干涉,强行拜托让菲利斯来诊查了。
但是,结果并不乐观。王都最高峰的治愈术师菲利斯也,无法明白昴变化的原因。若是菲利斯的手都无法企及的话,就意味着无论聚集王都里怎样伟大的魔法使,都无法治愈了。
昴现在的状态和魔法无关。只是,突然心失去了平衡。
「不想说这喵的事情但是,怎么办?」
「不知道原因的话也没法应对……给菲利克斯大人添麻烦了」
「恩—恩,这倒是没什么。实际上,因为不会乱吵了,也喵的喵说对小菲利的治疗来说是正好合适的状态」
昴讨厌菲利斯的治疗,还会流露不满。那无反应的,似乎只会睡觉的昴治疗起来更加方便的意见也能理解。虽说是很缺根筋的话。
「不过不过,治疗,继续也没问题喵什么的」
「……请问是,什么意思」
抬起头,看着昴的雷姆把视线朝向了菲利斯那边。
「虽说还希望听了不要生气,不过昴亲的门的治疗,是为了让这孩子日常生活没有不便而给予的处置对吧?」
「是的」
「对已经,连日常生活都没法正常进行的人,治疗了也喵意义不是吗?」
「——昴是!」
一再缺根筋的话语,让雷姆连对方的立场都忘记变得激动了。不过,即便入眼了这样的雷姆的感情,菲利斯那怀疑的眼神也没有褪去。
「还喵结束,想这么说?都看到这个状况了?认真的?确实发生了很多事情是事实,但是只不过那点事情心就坏到这种程度的人的话,已经觉得要再站起来都喵办法了呐!」
俯视着昴的菲利斯的眼中,有着明显能明白的侮蔑神色。
雷姆觉得这对被给予了『青』的称号,作为代表了露格尼卡的水之魔法使为人所知的人物来说,实在是过于冷酷的态度。
舍弃没有治疗希望的对手。这是,王国最高的治愈术师的判断吗。没有治疗希望什么的,到底想说明白了昴这个人的什么啊。
「啊呀呀,真是可怕的眼力……昴亲也是有福气的人呐。虽说本人没有自觉」
「昴现在的状况,和王选的事情无关。昴不是这样因为一点点失败心就会被挫败,不是这样的人」
「你相信是你的问题呦。作为小菲利的话,都被干成那样来心里还没受到还一点挫折的话那也觉得有问题呐。而・且」
与口吻的轻佻相反,菲利斯用冰冷的眼神盯着雷姆。
「希望喵要误会,但是就算小菲利也喵是说恨着昴亲呀,特别讨厌什么的才这样说的呐」
「……」
「喵是在说昴亲个人怎么样。小菲利只—是,纯粹地讨厌欠缺『活下去的意思』的家伙」
指着昴,然后菲利斯用那手指抵着自己的下颚。
「像小菲利魔法一点特化的话,力量就喵有除了治疗以外的用法呐。为了给库珥修大人派上用场,就像是每天做的那样帮助了各色的人。大家都是拼命着活下去,也不讨厌被感谢,会喵地愿意不惜余力地使用力量」
「我觉得十分了不起」
「谢谢。——但是,帮助喵试图活下去的人的事情什喵的,菲利斯也没法考虑。这样的人就算治好了身体,也只会白白浪费生命吧?那样的话,还不如在给谁添麻烦之前就结束喵。恩—恩,已经在结束了吧」
倨傲地,这么说着的菲利斯不和地转过脸去。
在这顽固的态度里面,雷姆确实地感受到了菲利斯对于见过来的生命的数量的真挚。说法虽然装的很轻薄,但是这是菲利斯从一直以来注视的生死学来的,在他心中确立了的生死观。
「就算是这样,昴是……」
雷姆只能不甘心地,被菲利斯的话语所打倒望着昴。
昴连自己就是话题的中心都没注意到,刚才听到的仿佛在心头划下伤痕一般,微微地发出着断断续续的走形的笑声。
真心话的话,雷姆也想抱着混乱的昴,哭喊着的。
但是这会玷污昴的名誉,是会在有恩的罗兹瓦尔的名字上涂泥的行为。比起这些这更是雷姆对自身所抱有的,一直守护到今天的自己自身的思念的背叛。
「——稍微有点,菲利斯的意见也有太过严厉的地方呢」
唐突的声音,在流着难堪的沉默的室内朗朗响起。
听到这个声音雷姆仿佛弹起来一般抬起了头,注意到来访者的菲利斯表情明亮了起来。原本,他就是投向这个人物的眼瞳中一直带有炽热的信奉者。
「库珥修大人」
「弱小即罪恶,我也不会说道这种程度。不过还是觉得以弱为是,不去端正甘心于现状的话就是罪恶了呢」
终于到来的库珥修用手制止了慌忙低下头的雷姆,摇动着绿色的长发来到了睡床的旁边。然后,低头看着今天也浮现出凶笑的昴眯起了眼。
「原来如此。这的确是很严重的事态呢。还不知道原因吗?」
对于库珥修的询问,库珥修抬起双手『不—』地回答道。
「听小雷姆的话的话是突然倒下了,不过尝试调查了身体的角角落落,还是喵像是受到了魔力性的奇怪干涉的样子」
「咒术类型的可能性呢?虽说是很难这么想,但是能考虑是知道王选关系者的情报的人做出的牵制。或者也能怀疑是别的阵营的示威行为」
「不是无论哪边都很难考虑?设置的话时期又太差了,说到底狙击昴亲到底对谁有好处?关系者的话昴亲的无能是众所周知的,说到底包括咒术在内就没有魔法性的干涉。能够断言。还・是・说」
音节之间断开歪着头,菲利斯轻轻地靠到了挽着手臂的库珥修身旁。
「库珥修大人,是在怀疑小菲利的能力吗?」
「怎么会,呢。我不可能怀疑你的能力,人格,和忠诚。就算你从正面把短剑刺过来,这个想法也永远不变」
「讨厌,库珥修大人无法置信的甜言蜜语……已经,要软瘫了」
把忸怩着扭着身子的菲利斯放到一边,库珥修以透彻的眼神望向雷姆。
「菲利斯这么说了。以及,菲利斯没法成为力量的话,当家也无法治疗菜月・昴。没能帮得上,抱歉」
「——不。这边才是,对宽大的考虑无能言谢」
对明明本人没有受到责备,却说出了谢罪的话语的库珥修雷姆再次弯下了腰。
事实上,受到了就算用尽语言用尽礼仪,也无法还清的恩情。
得到了王国最高峰的治愈魔法使的诊断,得到了政治上敌对阵营的头牌人物的仁慈。哪里还有,能够再从她们那里接受的东西。
库珥修他们没有过错。这雷姆也知道。
——要说为何这是因为对雷姆来说,有着清楚的昴会变成这样的头绪。
「——魔女」
卷着昴的全身的魔女气息,『瘴气』的那个浓度再一次增加了。
虽说不明瘴气是不是昴异常的直接原因,但是在昴倒下之前那气息膨胀增加了是事实。
原因是瘴气的话,菲利斯判断无法出手施救也无可厚非。能够感觉到瘴气的,只有极少的一部分。
能够嗅到魔女的瘴气,是连拉姆都没有的只属于雷姆的特性。
飘着瘴气的存在,是居心不良的恶人。
这种生理性的厌恶感,几乎影响到先入观的厌恶气息和记忆。
原本,这种偏见由于见过以来飘着最强的魔女瘴气的少年的行动,和变得固执的心一起被溶化拭去了。
即便如此。即便如此,也。
持有这个瘴气的东西,绝非善物这一事实雷姆,
——鬼完全的,认识到了。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承蒙照顾了。至今的厚意,请允许代替主上言谢」
弯着腰,雷姆深深的行了一礼说着谢辞。
站在她前方的是库珥修和菲利斯两人。雷姆她们三人所在的地方是库珥修宅邸的门厅——就是说,这是离别的招呼。
「没能帮上忙,抱歉。本来的话这样就得到回报什么的是很不知分寸的事情」
「不。在请求的途中中断的是考虑到这边的情况。库珥修大人所给予的考虑已经是最大限度了。支付说好的报答是理所当然的」
对于视线微微下落的库珥修,雷姆毅然抬起头如此回应道。
听到这个,库珥修说着『抱歉』再一次谢罪,然后不再说话了。明白了再继续下去,也不过是形式上的对话。
「说实话,虽说是不完全燃烧喵,也没办法吗。小雷姆的话很精神。昴亲的话……应该说,请保重喵?」
代替闭上嘴的主人,菲利斯继续话题道。
竖着手指闭着一只眼,菲利斯盯着雷姆的背后——背靠着门,散漫地用不正经的姿态站着的昴。
昴的状态没有好转。还是那样反应迟钝,意识在梦和现实暧昧着。即便如此如果拉着手的话就会像孩子一样跟上来,似乎能够站着不倒下了。不过有时候,会突然笑出来哭出来就实在没办法了。
「关于当家的人的失礼,再怎么谢罪也不足以表示歉意。能够予以宽大的处置,发自内心地表示感谢」
「有契约在,也是说过不少话的人了。不可能会做出不像话的接待的。卿的话之后会很辛苦吧」
横眼看着皮笑肉不笑的昴,雷姆紧紧抓住围裙的下摆表明了决意。
就如同库珥修忧虑的一般,早就明白前面有苦难在等着了。即便如此雷姆,也自任要陪着昴。因为,
「笑着搭着肩,讨论一下明天未来吧。我,和鬼谈笑风生明天的事情,是梦想呐」
过去,昴所说的话雷姆从从未忘记。
好几次,好几十次,好几百次在头脑中重复着,回想着那时的场景了。
所以,不得不还上,与被给予的东西同样程度的东西。
然后这是,无论自己怎么付出都无法换上的巨大东西。
「卿的请求,看来是无法予以回应十分抱歉」
能这么熟偶的库珥修的关心着实令人感谢。在极近崩溃的现在,特别地。
「全部都是这边的不足。——虽然谈话的结果变得令人遗憾了,但是还期待库珥修大人今后的活跃」
「那边也是,向爱蜜莉娅传言。相互,不让自己灵魂蒙耻地战斗吧」
这个对话,让雷姆自觉到自己所被给予这个场合的义务已经完成了。
昴的治疗中断,罗兹瓦尔的密令也没有结果。
恬不知耻地回归,肯定会受到严厉地斥责吧。
即便如此,雷姆也不得不回宅邸。不为其他,只为了昴。
「说是要回宅邸能够理解,但是有能治疗的手段吗?」
「至少,如果能够和爱蜜莉娅大人见面的话……」
忍受着不甘,雷姆面对菲利斯的询问明示了唯一的希望。
不管搭话几次,不管互拥几次,不管怎样勤快地去接触,昴都没能给予雷姆以往的昴的反应。
只是,即便是这样状态的昴也,时常,会把有意义的话语挂在嘴边。
「名字……」
「恩—?」
「虽说只是偶尔,会把名字挂在嘴边。雷姆的名字和,姐姐大人。以及……」
在仿佛梦话般的喃语出的名字中,有自己的名字在是很让人欣喜。与此相对,对于这边的动作毫无反应却是令人悲伤。
没能成为意义的话有很多,但是喃喃的名字里频度最高的名字是,
「——爱蜜莉娅大人。能和那位大人见面的话,说不定会产生什么变化」
「但是但是,听说分开的时候情况很严重呐?从那以来还只不过四天,那边脑袋喵也还冷却下来吗?再放一点时间比较好……什么的,这也不可能吗」
「关于爱蜜莉娅大人的心情,考虑不足这点也有所知道。但是,这已经不是雷姆个人的判断能怎么样的问题了。哪怕是为了寻求指示,如果不回去的话」
通过尽力考虑着主上的发言,雷姆伪造着自己的真心。
自己真心究竟期望着什么,通过把作为使用人的大义名分推到前面隐藏了起来。对自己的存在无法救到他的心这件事,不甘到要哭出来的程度。
「——威尔海姆来了」
突然,抬起头的库珥修眯起了眼。
追寻库珥修的视线而去,雷姆在宅邸的外缘,看到了一台龙车到达了铁门的另外一侧。御者台上坐着见惯了的老绅士。
「现在,当家能出借的长距离用龙车只有那个。详情不能说明,但是近期,有着需要大量龙车的案件」
「运气真是好呐。这样穿过利法乌斯街道的话,只要到深夜就能回到宅邸了吧,有半天的话也差不多了吧。各种方面上」
看着到达的龙车,雷姆觉得高高挂起的太阳的光辉十分耀眼。
现在时间才是刚过中午,现在开始全力用龙车跑的话半夜就能到宅邸。接近宅邸的话,也能用共感通知拉姆了。
「这份温情,衷心表示感谢」
「无妨。与那边本应得的东西相比,实在是过于微小的报答。发生什么了的话,尽量给予方便吧」
库珥修的话里,完全感觉不到是仅限于表面的社交辞令。
雷姆觉得能够知道她的为人,也许是在这里度过的时间里所得到的少数幸运中的一个也说不定。
「那么,这次就在这里失礼——」
「雷姆」
当场行了一礼,打算说出离别的雷姆被库珥修叫住了。
对停下了动作的雷姆,库珥修的眼瞳里第一次出现了犹豫。
「虽然这极度不雅……但是还是有想问的事情」
「是的,请问是什么呢」
「为什么,卿会为了菜月・昴尽心到这个地步」
看着依偎着的昴和雷姆,库珥修那琥珀色的眼中感情消失了。
「卿和菜月・昴的关系,并不是同我和菲利斯般的主从关系。但是卿的眼神和举动要断定是男女之间的关系却又感觉过于急躁」
「……」
「不想回答也无妨。我也,耻于问出这个」
面对陷入沉默的雷姆,库珥修仿佛为自己的愚蠢陪歉一般声调降了下来。菲利斯盯着主人的这个沉默,雷姆在两人面前摇了摇头。
「不是。并非因为踌躇于回答。只是,雷姆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言表达。——还真是困难呢」
甚至觉得一旦化为语言的话,那就会变成完全不同的东西。
库珥修会觉得疑问也是当然的。在雷姆心里存在着的『那个』,连一秒也没有以同一种形式存在。每一刻,重要性和热度和强度都会变化,根植在雷姆的心中。
不想清楚的化为话语。无法清楚地化为话语。
但是如果硬是要,试图把雷姆这无形的东西传达给他人的话。
「是因为昴是,特别的吧」
「——」
有成为一个回答吗还是没有呢,回答的雷姆也不是很明白。
只是觉得,现在的话这个答案最,象征着自己自身心底的某种东西。
「请问两位,怎么了吗?」
支撑着昴,抚摸着自己的胸口的雷姆因为没有反应而歪起了头。
看去,库珥修和菲利斯两人都一副有些惊讶的表情不说话。
是说了什么失礼的发言吗,雷姆突然对两人的反应觉得不安了。
「抱歉。作为我居然,稍微失神了一下」
「不—不,刚才那个也没办法的吧。小菲利也惊讶了呐。因为呐……小雷姆,明明应该是没有出面王城的会谈的」
交换着视线,相互点着头的主从的话中的意义对雷姆来说不是很能理解。不过,库珥修大概是对雷姆的答案满足了吧。
「为失礼的不解风情赔礼吧。抱歉了。——菜月・昴还真是有福的人」
「真的。恢复原状了的话就算刻意不好好欺负一下的话呐」
微微笑着的库珥修和,坏心眼地接下了话的菲利斯。两人都是在除去社交辞令以后传达着对昴尽早恢复的心愿,雷姆也饱含感谢地回了一个微笑。
「愿消灾」
「加油呐—」
对目送的两人,雷姆最后再一次深深低下了头,然后拉着昴的手把库珥修宅邸抛于身后。在门口等待着的威尔海姆,颔首着递出了缰绳。接受了下来,然后对老绅士也行了一礼。
「威尔海姆大人也,给予了特别的恩情」
「不。对老骨头来说实在过言了。而且,也和主人感觉到同样的无力感。在变成这副模样的面前,无法不这么想」
威尔海姆眯着眼,用感情复杂的眼神望着昴。
想来,在库珥修邸和昴接触最多的就是这位老人了。虽然才只有四天,但是勉励于剑的练习的昴和威尔海姆也能说是师弟关系了。
威尔海姆也,对没能救到昴感觉不甘心也说不定。
「果然我,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没有任何进步」
「威尔海姆大人?」
威尔海姆那只在嘴边的低语,似乎通过昴看到了别的什么一样遥远。对雷姆的呼喊威尔海姆眨了眨眼,摇了头。
「失礼了。虽说什么也做不到,但至少会祈祷昴阁下能有所好转。路上,雷姆阁下有请注意」
「万分感谢,威尔海姆大人也,请保重」
老绅士的眼瞳中最后通过的缥缈神色——雷姆把着些微的挂心甩到一边。
本来自己就是比一般人还要不得要领了。伸出两只手才终于能够着手做到一件事情。然后现在,自己双手所应当支撑的东西早就已经决定了。
「昴,往这边」
「……唔,啊?」
支撑着晃悠的身体,从背后抱上御者台让昴座着。雷姆也乘到旁边,在对两人来说感觉太狭窄的御者台上接受着昴的存在。
紧密接触的昴的腰用左手绕过,右手紧紧抓住缰绳。
「可能有点窄,但是还请忍耐一下」
现在开始很长很长的时间,都不得不以这个状态跑下去。
也有对给昴造成的负担的担心,但是到宅邸以后也不得不保护好他。想必,罗兹瓦尔他们不会欢迎昴的。
对可能没有同伴的昴,只有自己不成为同伴是不行的。
「因为只有雷姆,绝对……会是昴的同伴」
深深的坚固了决意的雷姆甩着缰绳,地龙踩着地面开始走去。
远去的宅邸和,目送的老绅士。慢慢的,渐渐地车轮的转动变快了。
这就像是,在暗示着现在的雷姆的内心状态一般,这种感觉通过缰绳给予了雷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