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战会议!」
室内陷入一片寂静,就像被浇了一盆冷水。昴举起短小的手,这样提议。
没有人反对他的话。每个人都感到有必要进行讨论。
讨论的议题当然是『出席红瑠璃城』。
「要写信的埃布尔和昨天在城里的我们是必要的……」
作为使者访问的坦萨,她让昴反复思考尤尔娜的要求。他低头看着袖口和衣角被束紧的衣服,眉心紧皱,显得非常纠结。
直接让埃布尔去城里的风险、这次就接受了,最大的问题是『昨天的使者同行』的条件。
果真,带着缩小了的昴和阿尔,以及中等身材的三个人去,会得到尤尔娜的认可吗?最坏的情况,他们可能会被视为恶作剧。
或者,向尤尔娜完全坦白我们的情况,以真诚的态度恳求她,这也是一种选择——,
「在不知道对方动向的情况下,展示我们的手牌,这可不是明智的行为」
「是的……我也是,看昨天的交流,我不能说尤尔娜肯定会听我们的话……」
埃布尔反对完全公开手牌,昴在这一点上也同意他的观点。
虽然昨天他避免明确地表达,但如果让昴用语言表达他对尤尔娜的印象,选择『恶女』这个词最准确。她那种像妓女一样的言谈和举止,在昴看来就像是一个擅长玩弄男人的风骚女人。
而且,她不仅有魔都的统治者的地位,还有『九神将』称号的力量,尤尔娜的危险程度不言而喻。
作为合作伙伴的候选人,首先要打动的『九神将』,就是埃布尔警告的那种,我们的情况不容易告诉她。
「假如我们完全公开我们的情况,如果被她因为兄弟的事情逼问,我们没有办法应对。如果她说,你们欺骗我,你们穿着女装,我们该怎么办?」
「那样的挑剔我可不想被挑出来,但如果是那样的话,我还是装作是夏美・施瓦茨的小女孩的状态……?」
「等,等一下。那真的太过了,我也会感到混乱……」
为了掩盖谎言而重复撒谎,这种困境是常有的事,但为了掩盖女装的谎言,必须『幼儿化』并继续女装,这种任务却很少有前例。
阿尔的头盔与假发的尺寸可以调整,所以女装是可能的,但是否需要如此彻底取决于今后的谈话走向。
「那么,我们怎么办?火之钟声,大概还有三个小时吧?」
「……应该去红瑠璃城,这是毋庸置疑的……」
头倾斜的米迪娅姆,抱着路伊在她的胳膊上问道。
两个人的尺寸相同,路伊也跟着米迪娅姆的头倾斜,昴只能向内心的天平咨询。
「首先,不接受尤尔娜的邀请不是选项,对吧?」
「嗯,费尽心思让她读了信。否则,我们昨天的努力,和我们如此缩小的意义也就消失了」
「否则,只会留下损失……」
在阿尔和塔莉塔的话语中点头的同时,昴考虑着撤退也不是不可能。
只有在收回投注的钱才能回家,这是赌博失败的人的惯例。在某些情况下,也应该重视止损的态度。
然而,这次的『止损』会让昴他们失去身高。
「这个问题应该看成是严重还是不严重?……」
「如果是变老的话还算了,但是我们变年轻了。这不就像是长生不老的秘术吗?」
「啊,确实——」
在某种意义上,『变年轻』意味着『人生重启』的机会增加。
如果以成年人的知识和经验回到孩子时代,就能够积累适应肉体成长的训练,也能够重新挑战曾经放弃的目标。
如果情况允许,看似也有可能将其转化为优势——,
「——你会这么想,对吧?但是,这个问题并不那么简单。这并不是那么好用的东西,对吧?」
瞬间,闯入讨论的第三方的声音让昴的呼吸停了下来。
——不,不仅是昴。房间里的所有人都瞬间僵住,无法动弹,对那个声音的主人感到惊讶。
然而,当事人却仿佛无视房间内升高的紧张气氛,
「我随便泡了些茶,有没有别的什么想喝的?」
这样说着,他举起冒着热气的茶杯,轻松地询问。
「――ッ!」
紧接着,塔莉塔像弹簧装置的玩偶一样,迅速地动了起来。
她在瞬间取出了弓箭,瞄准了现身的人物 —— 奥尔巴特・邓克尔肯。
瞄准的距离非常近,既无法偏离也无法躲避。
然而,奥尔巴特却「哎呦呦」地一脸平静地耸了耸肩,
「别这样,别这样。我可不喜欢别人用尖锐的东西瞄准我。你们这样吓我,我这么大年纪了,上厕所的次数就多,你们想让我吓得尿裤子吗?真是吓得我战战兢兢的啊,对吧?」
「你竟然敢如此嘲笑我……!你究竟是……」
「——奥尔巴特・邓克尔肯」
「———」
面对敌意,但却一点也不慌乱的矮小老人,塔莉塔的脸变得通红。然而,回应她疑问的人,是那个叫出奥尔巴特名字的鬼面男人。
埃布尔是唯一一个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人,他和奥尔巴特对视,奥尔巴特眯起了被浓眉遮住的眼睛。
「嘛,我是个有名的人,这一点你昨天就已经确认过了,所以你应该不会太吃惊,你的脸色印象深刻,是哪儿的纪念品啊?」
「别说些无聊的话,老家伙。你来这里是想做什么?」
「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愿意听老人的闲话,真是寂寞啊。村里的人们也越来越擅长听过就忘了……哈哈哈哈!」
奥尔巴特一边讲述老年人的寂寞生活,一边大咧地笑了出来。
在埃布尔和奥尔巴特的对话中,旁观的昴们的困惑也渐渐消解。然而,完全放松警惕是不可能的。
「不过,老爷爷你是怎么进来的?我们竟然毫无察觉……」
「哦,你是昨天跳舞的小姑娘啊。让我告诉你,就是那个,你们安排放哨的人让那个鹿人的女儿进来了,然后我就顺便一起进来了。」
「一起进来的?是和坦萨一起?」
「哈哈哈哈!我怎么进来的是个秘密。忍者的忍术就像我的谋生工具一样。」
面对米迪娅姆的朴素提问,奥尔巴特以笑声将其淹没。
不论他有多认真,他自己的口中说出了『忍者』这个词,似乎并没有打算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
那么,他独自一人冲进我们的阵地的真正意图,与其笨拙地探索,不如直接询问。
「那么……」
「嗯?」
「那么,你真的是为了什么来这里的?」
一瞥,奥尔巴特的视线转向了问他来访目的的昴。然后,老人皱起眉头,像是在思考一样,
「啊,你是那个,昨天的,穿红衣服的小姑娘的朋友吧。和跳舞的小姑娘和独臂人是不可能弄错的,我可是烦恼了好一阵子呢」
他如此坦诚地说出了识别昴真实身份的困扰。
听到这个,昴瞪大了眼睛,而正在悄悄改变位置的阿尔则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带着一点闷闷的声音,穿过面具,发出了低沉的笑声,
「……不愧是兄弟。连忍者的头领都没看出你的真面目。」
「哦,了不起了不起!你那种变装本领,我也想让我村里的人学学。怎么样,当他们的导师吧。我们会热烈欢迎你的。」
「不好意思,夏美・施瓦茨的日程已经排得满满的了。……可能,都没空出来。」
「哦哦,可能吗?」
面对对女装的出乎意料的关注,昴湿润了嘴唇,眯起了眼睛。
不论他相信多少胡言乱语,这个直接与奥尔巴特交谈的机会,他必须充分利用。首要的是,昴们遭遇的异常事件。
如果是埃布尔的推测,那么这个现象的始作俑者就是眼前的老人。
「我们变成这样的原因,如果你知道的话,就请老实说……」
「啊,那个啊。那个就是我做的。挺有趣的,忍者的忍术。」
「———」
不需要任何谈判,奥尔巴特就轻易地承认了这是他的所作所为。
他的话语抹去了昴接下来的话,昴微微地屏住了呼吸。然后,看着僵硬的昴,老人露出狡黠而邪恶的笑容,
「如果一不小心杀了人,就什么都听不到,麻烦事就留到后面了。所以,我有很多不用杀人就能让人屈服的技巧。——挺有趣的,不是吗?」
说完这些,他抿了一口温热的茶。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昴,阿尔,以及米迪娅姆三人遭受了『幼儿化』的攻击。
根据熟知『九神将』的埃布尔的证词,几乎可以确定作案者就是奥尔巴特。
但是,直接从其本人口中得到确认,带来了另一种惊讶。尤其是他丝毫不感到羞愧,反而大大方方地承认,更是如此。
「――――」
「喂喂,大家都用那种吓人的眼神看我。你们没学过应该宠爱而不是虐待老人吗?」
再次紧张起来的房间里,包括始终没放下弓的塔莉塔在内,阿尔和米迪娅姆两人也悄悄地改变了站立的位置。
特别是阿尔,他挡在入口的门前,做好了阻止奥尔巴特逃跑的准备。
然而,由于他的身体缩小,无法自由地挥舞爱剑,对于能够阻止这个出没无常的忍者领导者到底能做到多少,他并没有抱太大的期待。
「呜……」
「那边的小姑娘,你和我无关吧?如果是的话,被你那样看着,我会受伤的。你不喜欢老头子特有的甜腻气味吗?」
「别胡言乱语,奥尔巴特。我再问你一遍。你为什么来这里?」
试图安抚发出咆哮的路伊的奥尔巴特,埃布尔向他投来了疑问。对着稍微转过头的奥尔巴特,埃布尔透过鬼面传递出锐利的霸气,
「这个魔都的统治者,尤尔娜・米希格蕾的想法应该已经传到你的耳朵里了。她已经承认了我们是使者。她明确表示,不会让任何人对我们动手」
「没、没错!她明确表示不要动手,昨天的比赛就是为了这个!我们也是拼了命的!但是,这次的行动,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喂喂,你兴奋地插嘴了,是吗?」
在埃布尔的攻击之下,昴也再次主张了昨天尤尔娜的声明。就像奥尔巴特所说的那样,他的情绪也回到了昨天,但这并不能改变事实。
尤尔娜承认了昴他们是使者,并明确表示不会让任何人对他们动手。
如果违背这一点,那就等于是宣布与尤尔娜为敌。
「当然,如果你们打算毁灭魔都的话,我自然不会介意」
「……被你这么一说」
对于埃布尔的补充,昴感到血液冷却下来。
实际上,拥护奥尔巴特的假皇帝一行,已经把与尤尔娜等人的谈判权让给了昴他们。他们可能会认为这是一个错误,立即推翻这个局面。
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是『九神将』,也无法避免与尤尔娜直接冲突,无论从何种意义上说。
「如果你们挑衅,就无法避免毁灭。当然,相应的损失也是难以避免的」
「……嗯,那个狐娘的处理确实很麻烦。但是,被那个戴面具的年轻人看穿也不是很有趣」
「戴面具的,年轻人……」
奥尔巴特挠着下巴,表情看起来既痛又痒。昴留意到他的话,偷偷用眼角瞟了埃布尔一眼。
埃布尔的态度并未发生任何变化,但是昴对他们的对话感到非常紧张。毕竟,奥尔巴特是『九神将』的一员。
显然,埃布尔,也就是文森特・佛拉基亚,应该多次与他面过面。
即使他用面具遮住了脸,但是他的说话方式和声音都没有改变,如果他和埃布尔交谈,应该很容易就能发现他的真实身份。
「――――」
然而,埃布尔以堂堂正正的态度回应,看不出有任何不安。
奥尔巴特也没有发现埃布尔的真实身份的迹象。于是,昴也无法指出这一点,只能隐藏内心的恐惧,强装镇定。
无论如何――,
「我们还没有听到你的答案,奥尔巴特先生」
「――。被叫成老头子,感觉比被你叫老头子更让人觉得受到尊重。这样,我就可以原谅你装作小女孩的行为了」
「奥尔巴特先生!」
昴看向回避回答的老人,目光锐利,仿佛要逼出答案。看到这一幕,奥尔巴特双手举起,做出投降的姿态,
「好吧好吧,你们说的都对。不仅狐娘,就连阁下也告诫我不要对你们动手。」
「那么……」
「但你要注意,我开始对你们小动作的时候,是在昨天的决斗定胜负之前,对吧?那么这样说吧,如果在战斗中死于刀伤,也没人会抱怨,那在战斗中施加的缩小术,也不应该有人抱怨吧?」
「这、这是诡辩……!」
「嘛,确实是诡辩。——但是,你能推翻吗?」
奥尔巴特单眉微扬,狡黠地笑着,昴无言以对。
奥尔巴特的话虽然是诡辩,他自己也承认了。但另一方面,他的话也有些道理。
如果因为在战斗中受到的伤而失去生命,只要这个伤是在停战协议达成之前的伤,那么在停战后质责这个悲剧的责任就有些牵强了。
当然,伤口和『幼儿化』在人们感觉上有着巨大的不同。
「所以,我认为让你们恢复正常与狐娘的命令是两回事。明白了吗?」
「———」
「哈哈哈!别拉着这么长的脸。可爱的脸都变形了……你这可爱的脸也是用化妆做出来的假象吗!真是被你骗了一把」
奥尔巴特巧妙地弄着他的茶杯,展示着他杂技般的技巧,不让里面的茶水溅出来。他的话,充满了高深莫测的狡黠。
不过,无论塔莉塔增加的警惕,还是阿尔封堵的逃路,都难以让他们看到有力量控制奥尔巴特的可能。
如果能解决这个狡猾的问题,那就只有——、
「奥尔巴特,你也别过分了」
那就是这个,满怀斗志,准备用一刀两断狡猾的男人。
埃布尔,他的姿态没有改变,他的眼神却变得更加锐利和冷酷,他看着奥尔巴特,让他停止了他的茶杯游戏。
「我问你,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你要我问多少次你才准备回答?」
「看不见脸色的年轻人不愿意,我就想看看他眉心的皱纹,这是个不好的习惯。请原谅我」
奥尔巴特一只眼睛微闭,以一种调皮的态度回应埃布尔的威胁。然而,面对埃布尔仍然冷酷的目光,老人只好摸着头说,
「不论狐娘如何,阁下也告诫我不要动手,所以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处理你们。但是,如果你们终究会成为敌人,稍微削弱一下你们也没关系吧?」
「……那也算不上是你特意过来喝茶的理由吧」
「你的头盔变得不合适了,看来你很痛苦。总的来说,你的判断也是对的。嗯,我来这里的理由,坦白说,最直接的就是来听你们的故事」
「……故事?」
奥尔巴特在没有拿茶杯的手中把玩着他的耳朵,对反复疑惑的昴点点头。
然后,他用摆弄耳朵的手指向窗外,
「昨天在城堡的那场大喊大叫,我也被震惊了。但是,想要挑战阁下的人有很多,而且到现在为止都失败了。尽管如此,我仍然想知道,为什么你们还要冒险过河,我想听听你们内心的想法」
「……听了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啊?那种事情,听了之后再决定不是很正常吗。所以,为了让你们不能撒谎,我先施了一点小手段,哈哈哈哈!」
奥尔巴特张大嘴巴,笑得满脸是唾沫。看着他,昴皱起了眉头。
他的态度,就像他所说的那样,可以简单地被划为恶趣味。但显然,他并不是可以简单就此结束对话的对象。
为了解除他施加在昴等人身上的『幼儿化』忍术,或者说,他也可能是应该协助埃布尔夺回皇位的『九神将』之一。
反而——
「……这是个机会,对吗?」
为了拉拢他,首先需要接触,这对于『九神将』的立场来说本已困难。
但是现在,不知什么因果,除了统治者尤尔娜之外,卡欧斯弗莱姆也有奥尔巴特和看起来是假皇帝的奇夏。
当然,即使首先敌对的奇夏的笼络是不可能的,但是——
「如果埃布尔昨天的推断是正确的,奥尔巴特先生并非确定为敌人」
埃布尔的推测是,已经被视为对手棋子的『九神将』中,奥尔巴特仍然留有希望。考虑到现状,他们已经接近与尤尔娜的谈判,无法否认埃布尔的判断是正确的。
关于奥尔巴特的立场,如果相信他的推测,那么应该有谈判的余地。
然而,为了使奥尔巴特成为盟友——
昴默默地看着埃布尔的侧脸。一直保持着强硬态度的鬼面男埃布尔,揭露他的真实身份,这是在争取奥尔巴特时必须公开的决定性信息。
诚实地说,他们没有更能打动奥尔巴特的情报了。
在昴的注视下,鬼面的埃布尔毫不动摇。他的侧脸被面具遮住,无法知道他的任何情绪。然而,昴所想到的,聪明的埃布尔应该也有所感知。
在这里,面对奥尔巴特,他们该如何开诚布公?
这是昴的思考焦点,但如果埃布尔不采取行动,那么这种想法是否过于急躁?或者,埃布尔也在观察着局势?
无论如何,如果能让奥尔巴特成为盟友,昴他们的『幼儿化』问题、战力不足、以及『九神将』的争夺战也将有所曙光。
所以,这里也应该是决胜的场面吧——
然后奥尔巴特说:「有趣的是,人的脸庞其实非常健谈,你不觉得吗?」昴愣住,问:「啊……?」奥尔巴特继续:「眼神,脸部的紧张,甚至是微弱的肌肉紧绷……即使嘴巴不动,这些都在说话,实际上。」
老人奥尔巴特敲了敲自己的眼睛,然后说出了这番话。他的目光看向的是昴,他对此表示赞同。
他继续说:「例如,那个像舞者的女孩依赖着使用弓箭的女孩。那个包着布的年轻人和小个子是你,对吧?然后,你和使用弓箭的人……是那个戴面具的年轻人。」
「在他们的视线中,大部分的事情都能看到。特别是在他们虚弱的时候,这一点更为明显,对吧?」
奥尔巴特这么说,并露出一抹笑容,他的话语刺穿了昴的心。
昴意识到,他大大误判了即使是好人奥尔巴特也能看出的人性,他迟迟才理解到这一点。
奥尔巴特坦言,『幼儿化』是他所为,并明确表示他这样做是为了听昴他们的话。
他从未说过,他是为了和昴他们『谈判』。
「你是为了……谈话而来的吗……」
奥尔巴特说:「来『谈话』和来『拷问』看似相似,但实际上有些不同,对吧?我并不讨厌这样闲聊,但是——」
「你看,我也是忍者的首领,代表着我们的人民。所以……我不能轻易相信那些我没有亲自拷问过的人的话。」
奥尔巴特保持着平静的态度,根据忍者的——忍者的不成文规则,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他的冷酷,确实类似于昴所知道的『忍者』的世界。
但是,昴在面对这种情况时,感到了巨大的差异。
然后——
奥尔巴特说:「那么,那个戴面具的年轻人,你是以什么身份,为什么目的,来追求那只狐狸的?」
埃布尔回应:「如果你不能达成你的目标,你会怎么做呢?」
奥尔巴特说:「那时候,我只需要采取其他的手段就行了。但是,由于被约束不能采取行动,我能做的也不多。」
奥尔巴特耸了耸肩,他的视线和注意力都转向了埃布尔。当然,作为忍者首领的奥尔巴特,他不可能忽视其他的事情。
即使他没有直接面对他们,他也不会放松对阿尔和塔莉塔的注意。
然而,即使他们正在对准奥尔巴特,展示攻击的意图,对于围住他们的昴他们来说,这并不是明智的做法。
在尤尔娜的命令下,他们作为使者被迎接进入了卡欧斯弗莱姆。
无论他们在卡欧斯弗莱姆内部引起多大的骚动,尤尔娜如何对待不守礼仪的客人都是未知数。
换句话说,这个场景对昴他们和奥尔巴特都是僵局。
在声明准备进行攻击的同时,他们只能相互瞪视。
在这种摇摆不定的极限状态——
「……但是,这种情况,反而在哪里可以准备?」
昴回顾了他的处境,再次向内心中新出现的空白发问。
然后再次,他的思绪生出了「这不是一个机会吗?」的想法。
被假皇帝和尤尔娜束缚,不能进行额外的敌对行动的奥尔巴特。
确定他的心情倾向何方,即使是敌对的,也不能在这个时机行动。这样的情况除了这里还能在哪里准备呢?
「――――」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不仅是紧张的气氛,尤尔娜给出的火之钟声敲响的时间也在逼近。
时间是宝贵的。――浪费它,就等于消耗生命。
在寂静中,握住弓的塔莉塔的手指在颤抖,阿尔和米迪娅姆也在屏息。路伊虽然只能发出喉咙的咕哝声,但也似乎本能地察觉到了奥尔巴特的危险。
她们大概是无法动弹。如果她们能选择的话,那可能就是――
「――埃布尔」
「――――」
静静地,昴叫出埃布尔的名字。
他知道听到这个名字的埃布尔,即使被鬼面遮住,也转过来看他。虽然他的视线被鬼面挡住,无法窥视,但他的注意力已经转向昴。
他的情绪是看不见的。――但他感觉到他的意图已经被揣测出来。
「那是文森特・佛拉基亚皇帝」
「……哈?」
奥尔巴特听到昴的话,眉毛上扬。
老人睁大了被浓密眉毛遮住的眼睛,对昴的话感到困惑。这是很自然的反应,但距离他期望的反应还很远。
所以,为了引出他想要的反应,他要深入探究。
「你想知道那个脸庞难以看清的年轻人的真身,以及我们的目标,对吧。为什么我们要去见尤尔娜,答案是……」
「哎呀,这事儿有点让人笑不出来吧?」
「我也没打算开玩笑。――埃布尔」
一瞬间,奥尔巴特的话语打结,他的声音中混入了微妙的惊讶。
昴明确地捕捉到这一点,向屋子深处的埃布尔喊话。至此,埃布尔也不再反驳昴的言行。
只是静静地,他那矫健的手指伸向自己的脸。然后――、
「――这可真是个大新闻」
在奥尔巴特惊讶的声音前,那隐藏的面孔被揭开。
在他的面前,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目击这一切的是,紧绷脸庞的奥尔巴特,他看着的是黑发美男子――无他,正是文森特・佛拉基亚皇帝。
「阁下,是么?但这,这有点太离谱了。那么,我是不是应该一同――」
「运用你老狐狸的智慧吧,奥尔巴特・邓克尔肯。你应该已经拥有答案了。现在只需要揭示出来」
「用皇帝的面孔,说出皇帝的话。……但,是么」
一度被惊愕所吞没,然而,这位老年的忍者很快恢复了镇定。
露出真面目的埃布尔,作为皇帝下达了命令,他的话似乎解释了奥尔巴特能理解的情况。
奥尔巴特边抚摸着自己的下巴,边说,
「那么,这就是你们的计划么。你们真是巧妙地搞定了……但是,这并不像你,皇帝陛下,你一直都在被人摆布,对吗?」
「你的眼睛能看穿我的内心深处么?」
「哦,这真是吓人」
奥尔巴特挥了挥手,对埃布尔的回答响起了喉咙的干哑声。
事实上,正如奥尔巴特所说,埃布尔的情况确实处于被击打的昏迷状态,但他的威胁却使人无法窥视这一点。
然而,看到奥尔巴特放松的样子,昴的肩膀也松了下来。
奥尔巴特理解了真相。
埃布尔失去了皇帝的地位,而与他同行的文森特其实是假皇帝。
「各种各样的,我内心混乱的事情都明白了。不过,我一直在想,为什么突然直接去见那个狐娘的地方」
「那是……全部,都是为了控制我们这边的动作」
「哈哈,老人家跟不上聪明人的思维,实际上。年轻又聪明又帅气,真是贪心不足。你不也这么认为吗?你不觉得吗。你也还年轻。啊,这是我造成的!哈哈哈哈!」
奥尔巴特大笑着,试图用他不可笑的话引人发笑。
看到他这样,昴的脸颊抽动,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然后瞥了一眼塔莉塔。
仍然对奥尔巴特保持警戒并瞄准他的弓箭的修德拉克战士。他试图让她解除战斗状态,重新整理现状。
「塔莉塔小姐,你现在可以放下弓箭了。奥尔巴特先生是……」
「啊?不,不用放下也没关系。毕竟,在没有确认不是敌人的人面前解除警戒,对那个小姑娘来说应该是不可能的」
「啊?」
试图让她解除警戒,开始交谈的昴被瞄准的奥尔巴特本人阻止了。
老人看待塔莉塔的警戒态度就像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也没有否定那个对昴来说难以理解的「理所当然」——也就是说,他自己的危险性并未减少。
然而,这样一来——,
「我们的话……」
「听了吗?说了要听完后再做判断。然后,就这么做了」
「……」
昴的喉咙紧紧地哽住,而奥尔巴特的态度并没有改变。
只是,听到了轻轻的舌头打击的声音,
「本以为不知会走向哪方的一张牌,你会选择这样行动吗」
「不像你,阁下。不,真正致命的是手里没有牌可以出。……而且,这里要出的是我,真是倒霉。我一直想试一试」
「哦,试什么呢?」
奥尔巴特的决定已经确定,他对被逐出皇位的皇帝的话语微笑着。
他嘲笑着,犹如他的『恶毒翁』的称号一样,
「作为一个老人生命短暂,我一直想试试看,背叛皇帝的滋味」
「——!」
当那恶意的愿望被说出的瞬间,紧张的气氛中出现了动静。
在这一瞬间,无论是塔莉塔、阿尔,还是米迪娅姆,他们都违反了「禁止战斗」的规则,全都行动起来试图保护奥尔巴特的目标。
然而——,
「昨天,我还不知道你是谁,独臂的。但是,变小后,身体就不会按照你的想法行动,这很痛苦,对吧」
「啊……」
「老了以后学会的技巧,年轻的时候是无法熟练使用的」
说着,奥尔巴特扭了扭头,挥了挥双手。
从他的指尖飞溅出血液,昴睁大眼睛看到了眼前的惨剧。
试图冲上前去抓住奥尔巴特的阿尔和米迪娅姆,他们的喉咙被割开,血液喷涌而出。他们的身体虽然小,但血液如同喷泉般在室内四溅。
「咝,啊……」
「看来,我们的最后希望无法实现。但是,揭示真相之前就这样做了,真是太失败了,失败失败」
阿尔跪在地上,捂着喷涌的血伤口。米迪娅姆瞪着白眼,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们受的伤显然是无法挽回的致命伤。
而唯一有准备直面奥尔巴特的塔莉塔——
「——啊」
我并不是在思考为什么她的弓没有射出。
但是,理应发动的攻击没有出现,这使得昴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朝那边看去。
塔莉塔被钉在了墙上。
作为女性,她的个子很高,她的瘦弱身体靠在墙上,被固定住。固定她的原因,是那根插在她胸部中心的投掷武器——手里剑。
那个星形的投掷武器穿透了塔莉塔的胸部,从她的背部穿出,把她钉在了墙上。她的心脏被击碎,显然是瞬间死亡。
「——禁止反抗的规则,对你来说也是无效的吗?」
男人的声音在充满死亡的房间中回荡。
发出这个声音的,是站在满是尸体的房间中的埃布尔。他站起身,透过清澈的眼神鄙视着造成这一切的奥尔巴特。
面对那个目光,奥尔巴特用手指擦去脸颊上溅出的血,
「是的。我在死前想燃放一场大烟火。如果因为弑君,被称为历代最伟大的皇帝而被处决,那我就满足了」
「我无法预测你的,那种毁灭性的嗜好。是我的疏忽吗?」
「哈哈哈!不不,如果我的老年梦想被揭穿了,我会觉得羞愧到无法生存的」
阿尔已经不再动弹,米迪娅姆和塔莉塔的生命也已经停止。
在这种情况下,皇帝和臣下之间的对话,对昴来说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但这并不是另一个世界。这是现实。这是现实中的压倒性事实。
这是昴因为错误的选择,而最终陷入的现实。
「如果杀了你,我就会立即回到奇夏那里。如果是奇夏的话,他会好好处理的你尸体的」
「嗯——」
「嗯?哦,你在这儿呢」
对昴太晚的呼喊,正准备做最后决定的奥尔巴特转过头。
老人听着昴紧张的阻止,颈骨发出咯吱声,然后指着倒在地上的阿尔等人,
「看,他们是因为向我发起攻击才被反击的,你并不需要死,我没有逃避责任的意思,也没有必要封你的口」
「怎、怎……」
「啊,我是不是有点过于激动了。话说之前就该明确再开口,小子。不过,我已经老了,时间不等人,你懂吗?」
奥尔巴特淡然地,按照他自己的节奏继续说话,昴的思维开始空白。——否,他的思维已经被愤怒染红。是愤怒,还是阿尔他们流出的血,昴自己也不清楚。
但是,无论如何,无论如何,绝对不能在这里——
「——你这个混蛋」
是的,埃布尔蔑视地这样说。
他的视线现在应该是锁定在昴的后脑勺上。感受到那股锐利的目光压力,昴深深地感到了那句话的正确性。
现在这样站在埃布尔前面保护他是毫无意义的。
如果在阿尔他们倒下之前能这样做,也许能改变些什么——
「唔……!」
「喂喂,连和我毫无关系的女孩都这样。皇上,你的做法是不是受到女孩子和孩子的厌恶呢?」
奥尔巴特抚摸着额头,路伊站在他面前。——不,路伊站在的是昴的前面。
昴保护着埃布尔,然后路伊保护着昴,三人竖着站成一行。
这简直是一种荒谬至极的肉体屏障。
「我原本以为,皇上会一个人去死的」
「——没有谁,会按照你的预想来行动」
「哈哈哈哈!」
埃布尔直到这个时候都还没有停止说话,对他的回应,奥尔巴特高声嘲笑。
在这个年纪的忍者眼中,并没有看到昴和路伊的存在。然而,他并不是那么善良,以至于会忽视那些站在他面前展示敌意的人。
所以——
「——我,不会原谅你的」
盯着这个邪恶地嘲笑,只想满足自己野心的忍者的脸,菜月・昴年轻的身体喷出了血,沉入了冷冷的血泊中。
然后——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血液在流淌,炙热的感觉从伤口中迸发出来。
无尽地涌出的热流,却在瞬间剥夺了自己体内的温度。
随着这样的流淌,瞬间淹没了自己,将我沉溺,令我无法看见,然后,然后,深入其底的终点,就在前方——
「———」
一瞬间,失去的血液在自己的体内循环,耳边嘈杂地嘈杂。
听觉被磨砺至极致,可以感知到在安静的空间中自己体内流动的血液的声音。全身被这种感觉侵袭,昴粗重地呼吸。
粗重地呼吸,视线在痛苦和失去的感觉中闪烁,紧咬着后牙。
自己,究竟回到了哪里,为了确认这一点——
「我随便泡了些茶,有没有别的什么想喝的?」
瞬间,那难以忘记的恶劣声音,宣告了菜月・昴新的战斗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