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尔斯・赛格蒙特是一位『星咏』。
前面已经提及过,因此不再赘述。
——塞西尔斯・赛格蒙特是这个世界上的风云人物。
这一事实无需言传,他一直用行动证明着这一点,因此说出来反而显得多余。
——塞西尔斯・赛格蒙特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这种说法不仅适用于塞西尔斯,因此可以说是『令人头痛』的意思。
——塞西尔斯・赛格蒙特就是塞西尔斯・赛格蒙特。
这个定义最为恰当,故此次的开篇就采用这个定义。
那么——,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塞西尔斯・赛格蒙特就是塞西尔斯・赛格蒙特。
他发誓要永远站在天之巅,这一事实是塞西尔斯不动摇的大前提。
无论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就如周围人所言,哪怕存在一个比现在更修长、面容更俊秀、更加成熟迷人的青年版的自己,那也只是过去的塞西尔斯。而此刻、此时此刻的塞西尔斯・赛格蒙特,唯有自我这一存在。
因此,他要证明这一点。
「愿天上的观众也见证这一刻——世界将会选择哪一方。」
他用残留的衣角紧紧地扎好头发,随后空出的双手猛地拍打自己的脸颊。
塞西尔斯极少这样充满干劲地投入情感,然而这样肉眼可见的情感变化对于剧情进展是非常重要的。通过这样的描写穿插,能够让观看的人意识到舞台上的演员情感变化,并伴随着进入下一个场景。
在这样做之后,塞西尔斯扭了扭头,说道:
「说起来,大家的听辨还挺好的嘛。请随意恢复刚才的欢谈吧,我不介意的。」
『●●■▼●■●!』『▼■■――』『■■■■■!!』『▲■■▲●●●■▲●●▲▼■●▲■■●●●』『●■●●■■■!』『――▲▼▲』『●●▲▼▲●●』『■●▲●■■●●▲■●!●■●!▲▼■!』『●●■■■▼●■――』
话音刚落,原本被强制沉默的观众们的声音突然爆发出来,塞西尔斯在心中满意地点头,同时恢复自己原本的调子。
平时总是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的他们,让塞西尔斯的承认欲持续得到满足。但像刚才那样让他们沉默,却是头一遭。这是他自己也没预料到的行动,但那样突然沉默,他们肯定也是相当吃惊的。
这一事实本身就令人愉快,真是个好兆头。
不管怎么说——。
——「就是要给那些小看我的对手一个回敬的场面。」
话音刚落,塞西尔斯的脸庞被一道光芒贯穿。
「塞西——」
阿尔忍不住发出声音,那是对着正面露出狞笑的塞西尔斯。看到被光芒洞穿的塞西尔斯,正向他跑来的阿尔本能地想要给自己手中的青龙刀注入力量。但是,他在最后一刻停了下来。
因为他意识到那张被贯穿的脸是一个残影,塞西尔斯并未真的死去。
然后——
「最好还是离远一点。」
话音才在阿尔的耳膜响起,塞西尔斯的残影便猛然炸开,冲击波四处扩散。
光芒一闪之后到达的声音撕裂了空间,而破坏的波动随声音扩大,一条原本的街道在几十米的范围内被完全摧毁,变得面目全非。
「哇哦啊啊啊!?」
阿尔被攻击的余波卷入,发出绵延的悲鸣,但面前的塞西尔斯却仿佛没有将这一切纳入眼中,暂时选择无视,但并未完全忽略周围的存在。
塞西尔斯捕捉到阿尔至今为止的动作模式、身体能力、之前站立的位置以及渐渐远去的尖叫声等周边信息,通过敌人的攻击特质推算出来的自然表现效果,他在脑海的剧场中描绘着看不见的阿尔的身影。
这样的场景很可能已经发生了。为什么呢?因为这种状态最显眼。
——演员虽然看不见舞台的每一个角落,但演员必须明白舞台的每一个角落。
这是感官的扩展——不,是脑内虚拟视野的扩展。
塞西尔斯将自己的位置设定为舞台中心,在此基础上,他按照自己的喜好驾驭其它配役的演员和舞台效果,即全力奔向全球最具吸引力的剧情发展。
「———」
在死亡边缘疾行的塞西尔斯,他头顶飘浮的女主角异形化程度不断加深。
即便承受了塞西尔斯全力挥出的手刀一击,女主角也纹丝不动,她纤细的肩膀和手臂上生长出许多细碎的魔晶石,宛若缠绕着荣光翅膀的幻想般形态。
在那甚至可以称之为美丽的身姿中,尤其引人注目的是细小而柔和的、轻抚空气的光条——那是被构造成薄而平坦的魔晶石。
不知是基于何种原理,在燃烧的街道的红光映照下,那魔性的带子如同被风吹拂的薄绢一般,沿着轨道在空中游弋,瞬间,穿越世界直冲塞西尔斯而去。
那是与刚刚将阿尔吹飞的一击同样的东西。它再次迫近着闪耀着眼神的塞西尔斯的脸庞,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嗯哼。原来如此,这是个奇怪的味道。该怎么说呢,宝石的味道?」
就在那一瞬间,塞西尔斯几乎在带子即将穿透脸部中心的前一刻,用尖尖的舌头尝试了它的味道。舌尖触感虽柔软,却又坚硬,那风味确实如同字面上的宝石般。
就像是外观类似糖果的宝石,当在口中滚动时,那失望的滋味——换言之,女主角缠绕的是宝石带。
「说起来,一开始是光和火袭来,然后到后来变成了石柱和土之手足。宝石也是延续这一系列的吗……真是雅致,非常符合我的口味!真好啊真好啊,高潮来了!」
将舔过带子的舌头收回,塞西尔斯笑得狂放不已,完全陶醉于这股兴奋之情。
在这决胜的紧要关头,面对的居然是披着宝石羽衣的天女,不由得让人肃然起敬。另外,对于刚才的攻防结果,他也自觉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以雷霆之速发出的塞西尔斯的手刀,不仅能划破石墙,甚至有裂铁城的威力。然而,据说在宝石之中,还存在着比这些更硬的东西。
换言之,塞西尔斯所面对的女主角是——
「——金刚石天女!!」
这个词语一冒上心头,他便立即喊了出来,在这之后,从天女的羽衣中射出金刚石构成的绶带。
闪光,一道道光带仿佛要将世界劈为两半般袭来,总共十二根——除去被巧妙躲避的一根,剩下的十一根从四面八方、多达十一个方向射向塞西尔斯,仿佛要将他完全吞没。
这正是『死亡』填充之领域,就像让人在风暴中躲避雨滴的杀戮战场——
「如果这是必须的!无论是雨滴还是沙粒,我都将避开!」
在十一道死亡之线的狂暴攻击下,一根重新加入,变作十二道死线,他不断潜伏躲避、躲避、躲避着——
一旦被击中便是致命,致命则意味着毁灭,毁灭则是终幕的到来。
踮起的脚尖被磨损,胸口的伤口喷出的血花蒸发,他使劲将自己矮小的身躯塞进交错的绶带间隙中拒绝谢幕。怎么样怎么样,看到了吗?如果是成年人的身体的话,是挤不进这些缝隙的,由此可见,去掉所有因素,当下的塞西尔斯是赢了。
赢下这一局之后,他决心持续取胜,为了胜利而露出牙齿,笑了——
「在这里,尽情地展开想象的翅膀吧!」
迎头而下的猛攻毫不留情,他忽略了从浅浅伤口中迸发的血,全然不顾。
在战斗中脑海中的思考加速到了惊人的程度,这场大戏迄今为止都获得了热烈的赞扬和欢呼。但是以这种方式下去,只会逐渐枯竭乏味,塞西尔斯为了引出最佳的表演方案,将所有的身体机能优先调整为格外适合舞台表现的模式。
——首先,切断了辨别颜色的功能。世界被浸染成了仅有黑与白的色彩。
丰富多彩的世界失去了色彩,但是在单色的世界中,有着只有单色世界才能展现的物质本质的美好。
——然后,切断了分辨声音的功能。无论是观众的呼喊还是自己心跳的声音,还有那些迟缓到仿佛音速的光纱破风而行、舞台被拆解的声音,统统抛在脑后。
无声的世界虽然没有情趣,但是在这难以忍受的无助中,能够品味到那种只有懂得享受的人才能体会的味道。在这种环境下,你才会注意到,表演者身体语言和面部表情的巧妙,带给你感动心扉的喜悦。
——再加上疼痛、味觉、嗅觉等,这些功能也一并切断了。全身投入到战斗之中,而头脑则全神贯注于闪烁的思维,内心舞台的幕布拉开了。
「——那么」
在那一口气的间隙之中,在黑白的世界——持续躲避着金刚石带来的猛攻之中,塞西尔斯仿佛从高处俯视着自己优雅地奋战的身姿。
他将思考的加速想象性地表现出来,感觉仿佛是在拉长瞬间的时间。然而,这种能力也并非无所不能。即使作为焦点角色的塞西尔斯精通于掌控场面的技艺,如果情况没有变化,也是有限地吸引观众的目光。只有当故事发生变化时,才能真正触动人心。
塞西尔斯虽然因为被那位金刚石女主角哭着恳求而十分生气,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将那诉求的真正意义歪曲为对自己有利的理由,才能得到推进这缓慢但坚定不移进展的局势的动力。
如果普通来考虑,那个女人是塞西尔斯的关系人。也许,她可能只是一个单方面了解过于有名的塞西尔斯的狂热粉丝,但就算是这样,从这里向前推理也没有问题,所以就不去追究那个正确与否了。
重要的是,她意识中的塞西尔斯・赛格蒙特,不是现在的自己,而是那个引起各种话题的、声名狼藉的从前的塞西尔斯。
其他人如果听到这番话,可能会感到惊愕。事实上,施瓦茨和坦萨已经感到了惊愕。但这关于『之前的』塞西尔斯的故事,并未引起塞西尔斯本人的兴趣。
无论别人怎么说,那都与他无关;无论别人准备做什么,那只是他人的模仿;无论别人留下什么,那只是借用他人的成果。这是塞西尔斯的感觉,因此在塞西尔斯心中『之前的』和『之后的』已经明确划分。看来,那位因捡拾剩食而陷入混乱的女主角也有着同样的感觉。
女主角并没有将『之前的』塞西尔斯和『之后的』塞西尔斯视为同一个人。
「这本身是值得欣慰的事情,即便对我说成为更伟大的存在,如果不是那么容易成为的话,也只能就当前的情形继续对话了!」塞西尔斯说。
「真是令人困惑啊。他们愿意把我看作一个全新的存在固然让人感激,但确实让我感到不满的是,他们需要的并不是现在的我。」塞西尔斯一边沉思,又说道。
就在塞西尔斯深深地思考时,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另一个塞西尔斯突然出现在他旁边。
正当他刚刚强调『之前的』和『之后的』塞西尔斯是完全不同之时,却又出现了一个叫『其他的』塞西尔斯,这虽然有些混乱,但不得不承认,有对话伙伴确实能让讨论更加顺利。
「嗯,这里就当做是集中力提升后思考加速变得更容易理解和显现的结果吧。现在得谈谈女主角的事。」
「与其说是关于女主角的事,不如说是关于我对她的立场吧。当然,看看 BOSS 和坦萨小姐,就不难想象到在故事中重要角色与女主角之间所产生的全新的化学反应。」
「那就是说,我和她之间也有那样的化学反应吗?」
「会是怎么样的呢。话说回来,你是怎样决定让她成为女主角的呢?」
「就是随意一决定的。」
「随意啊~」
「但是,像 BOSS 说的那种脊柱反射感觉,可不能小瞧。凭直觉迅速决断的脊髓反射,到底也就是直觉支配的条件反射不是吗,很多时候我不是也是跟着直觉来的么。」
「确实是这样。那么意味着现状也是顺着直觉的结果,以后继续跟随直觉不就是最好的选择吗?」
「我也有这种感觉。但如果那样的话,――我现在的直觉,就觉得依靠的不应该只是现在这个塞西尔斯・赛格蒙特我自己啊。」
原来如此。但是她所追求的并不是现在的塞西尔斯,对吧。她所邀请的是 Before・塞西尔斯,但那是因为在 After・塞西尔斯 看来,Before・塞西尔斯 才能做到的事情,他自己做不到吗?
「啊,那么,如果现在的我超越了以前的自己,问题就解决了」
「无异议!」
两位塞西尔斯点头同意,彼此达成满意的共识,然后因为要决定哪一个去迎接被监视的 Other・塞西尔斯 而起了争执。
于是开始了一场毫无意义的战斗,决定谁是真正的塞西尔斯的灵魂,战斗结束——恰在这时,Other・塞西尔斯 的时间开始恢复正常速度,由天女羽衣发出的十二颗金刚石产生的死亡线,应对这一切的战斗重新开始。
「——因为看起来很慢,所以体感速度超级快啊!」
旋舞的十二束光带,各自似乎有着意志独立行动,与平常的武器不同,宛如生物般沿着无规则的轨迹移动。如果试图用手刀击落,接触的部位就会被整块挖出,看上去非常痛苦。其锋利程度,显然远远超过了罗恩珍视的『鬼斩』,这确实是个相当棘手的敌人。
然而,被致命的美丽宝石群所包围的塞西尔斯这么想着。
「她那样说『请你杀了我』,在她脑海中的塞西尔斯认为那确实是可能的」
这意味着,在她心中的塞西尔斯能够毫不费力地突破这道铁壁般的金刚石防线,最终到达她的面前,并成功地停止她的心脏跳动——这是一种信赖的证明。
当然,要超越以往的塞西尔斯,那么做到比之前更强便是必然的条件——
「如果是触摸不到的、未曾做过的事情,那么我该这样做吗?」
为了跃过设定的更高门槛,塞西尔斯的思考开始火花四射。
如果是 Before・塞西尔斯,也许只会避开涌来的攻击,但结合了 After・塞西尔斯 和 Other・塞西尔斯 的完美融合体 —— Perfect・塞西尔斯 —— 将不仅仅能避开攻击,还要创造出更精彩的表现。
针对头部以上的光束、逼近躯干的闪烁、更像是削脚而不是绊倒的劈击,他倾斜头部、扭转身体、左脚接着右脚依次跨过,随后拉开距离、蹲下、伸展膝盖跳起,完成了全方位回避,结果——
「这正是光之操纵术!」
他巧妙地避开了十二道独立的光束,每一道都在空中相互交错,他巧妙地引导它们编织成精美的网状结构,最终成为了能够被称为『东京塔』的杰作。
在从剑奴孤岛途中的旅行中,施瓦茨为了解闷而表演的那个翻花绳游戏,不常见地激发了坦萨的感动,导致施瓦茨害羞得满面通红。塞西尔斯将它再现了出来。
当然,即使这样做,也没有意义。
那用巨量的魔法力量制成的金刚石的带子,其长度没有尽头,制成的结点一旦解构后分解重组,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恢复原状。
以为利用这个就能封锁对方的攻击,沾沾自喜乃是一种误解。
只是,塞西尔斯获得了确认。
「我能够超越自我。」
塞西尔斯没有见过真品,也没有实际地进行比较。
但是,在塞西尔斯的脑海中构想的那个以前的塞西尔斯,是不可能制作出这个『东京塔』的。因为在他的心中没有『东京塔』。
所以以前的塞西尔斯也许可以避开攻击,但超越避开的极限幻化出的壮观场面,现在的塞西尔斯在这方面领先一步。
「------」
在确认的直后,塞西尔斯正下方由光构成的『东京塔』的结构解体了。
在一瞬间回归到魔法力量,然后重组的过程是预料之中的——出乎预料的是,在结构解体的瞬间发生的无色的爆炸。
只是简单地消除了,如果就这样被她玩弄或者任由她摆布,是我所不能忍受的——表明了这种反骨心情的塞西尔斯。
「你也是相当的不服输呢!」
在那个没有颜色、自己的声音甚至被鼓膜忽略的世界中,塞西尔斯远远地看着那个发动攻势的女主角,心中不禁感叹。
感叹之余,他目睹了直接从下方升起的无色光芒——一旦被直击,就算之前躲开了攻击,这一切都将被抵消,而飘在空中的自己,其自由度远比地面上要低得多。
太糟了太糟了太糟了,心头涌起一阵燃烧感。
——塞西尔斯再次扩大了他的想象视野,勇敢地进行了全身功能的变速。
色觉,保持现状。听觉,保持现状。他重新启动了痛觉和触觉,强忍着涌上心头的痛苦,藏于一笑之后,他在百分之一秒的感觉中寻找『钥匙』。
如果有那个东西,就能翻开剧本的下一页,就能找到那个『钥匙』。
「——找到了」
在体内的神经末梢暴露出来,像是在风中承受着超维度的野蛮行径,正在上升的塞西尔斯伸出的脚碰到了某样东西。
那不是任何便利的墙壁或建筑。碰到的是,在塞西尔斯与女主角的战斗中被卷入破坏狂潮的城镇风貌,其中飘起的一片瓦砾,一个小石子。
他要以那个为立足点。
「现在!」
感受到脚底微不可察的触感,塞西尔斯的身体在空中弹跳着。为了不被上升的无色破坏追上,他赶紧更高地跳起,踏着卷起的木片、破碎的窗玻璃,最终甚至是较大的灰烬,逃向更高空。
为什么能够做到?因为能做到就是能做到,让看到的人信服不已。塞西尔斯无视各种道理和概念,向空中逃避所表现出来的,是对常识的挑衅。那些目击者或许会称之为奇迹,但在塞西尔斯看来,这不过是开胃小菜,是日常生活中无数瞬间的奇迹之一,为世界增添色彩而已。
然而,如果继续创造奇迹——
「现实将会变得焦躁,露出獠牙」
塞西尔斯在无理的上升中逃离那束光芒,而在他逃亡成败的结果显现之前,无色的光芒从内部破裂,并且被重新构造的光带向空中的塞西尔斯追缠上来。
十二条光带螺旋缠绕,朝塞西尔斯放射状展开尖端,就像食虫植物用美丽的花瓣夹住昆虫那样紧紧抓住。好似闭合的花蕾,塞西尔斯几乎被那金刚石般的花吞噬,似乎没有逃脱之路。
这或许也是必然的,如果换成了 Other・塞西尔斯 的话,肯定也是如此。
「轰隆——」
他开口说话的声音,周围空气仿佛被放大了百倍般爆炸。不幸的是,塞西尔斯自己因为关闭了声音无法听见,但在场的女主角和阿尔的耳膜一定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虽然,最想抱怨的可能还是那被塞西尔斯一脚踢中,遭致爆炸的空气本身。
留下那爆炸声,塞西尔斯能以雷霆万钧之速疾走,他知道空中有壁障。在高光时刻踢破这个壁障虽然不易,但不能被小看成菜鸟演员。即便是毫无准备,也必须完美呈现,这才是领衔主演的风采。
于是,随着爆炸声响起,塞西尔斯的身体这次猛地向下射出。在金刚花朵未来得及闭合之前,他一跃逃脱花瓣,直降地面。
笔直地撞击地面的塞西尔斯,犹如雷霆般带来强烈冲击。代价是,他的右腿膝盖以下部分变得不堪入目,但无论是毫发无损地抓住胜利的飒爽形象,还是负伤仍将对手击倒的凶猛姿态,在视觉效果上都难分高下。事后若要再三计较那些「如果我那样做就会怎样」,对观众而言无疑是一种失礼,他沉浸在雷鸣般掌声中,带着染血的胸膛挺身而出,只向前,不断向前迈进——
「——十步。」
他测量了一下与空中主人公的距离,故意迈出沾满鲜血的那只脚。
针对开始奔跑的塞西尔斯,原本闭合的花蕾再次开放,金刚石花瓣如同撒播孢子一般纷纷扬扬地落下,他却用一个大步迈了过去。
「——九步。」
塞西尔斯左右的空间扭曲,从扭曲的地方突出了石柱。
之前暂停的金刚石光带之外的攻击手段在这里重新启动,他咬紧牙关,将脚下的右脚赋予鲁莽与不理智与冒失的速度,加速前进,左右突出的石柱中找到了空隙,只牺牲了几缕后脑勺的头发,让空气被激烈擦碰。
「——八步。」
地面破裂,好似房屋大小的多个立方体——状的巨石升起,它们如同投枪一般猛烈地攻击下来。
他伸直左脚的膝盖,踩在了迎头而来的石枪尖端上,被击中的那一刻竟然成了致命的踏脚石,他跳入雨中。
「——七步六步,后面忽略!」
面对突如其来的情况,他灵活应对,重置了步数的计数,避开了为阻挡他而构筑的石柱风暴,不断地将那似无尽的距离缩短至几乎为零。
她是个异常强势的女主角,除了公认自己实力可及的塞西尔斯之外,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横揽狂威。
面对这样倔强且坚定的女主角,即便是现在的自己,塞西尔斯仍然在气势如虹地誓言要触及到她,以此证明自己。
这场较量无疑是世界顶级的、将载入帝国史册的危险而毁灭性的意气相争。
在这场意志的较量中,塞西尔斯终将取得胜利。
获胜的意义并不在于将会如何,而是因为想要成功,就一定要成功。
「――两步!!」
他挥舞双手成刀掌的姿态将挡道的石柱震飞,依靠直觉估算出被遮蔽物隐藏着的女主角的位置,在空中大约十米的高处,成功地在跳跃中发现了她的身影,内心为自己的直觉献上了内心的起立鼓掌。
「――――」
面对他,经过分解与重组过程,十二束金刚石光芒一道道阻挡在前。
穿越石柱风暴,女主角再次向仰望自己的塞西尔斯伸展出光带。瞬间,光带在大范围上一闪而过,其极薄的尖端微微一闪,便开始分裂,从十二至二十四,二十四至四十八,四十八至九十六,九十六至一百九十二,一百九十二至三百八十四,三百八十四至――、
「~~っ」
数不清的光带分枝错综,宛如瀑布般美丽地在空中闪烁着落下,其景色之美,让人觉得计较它们的数量都显得愚蠢。
左侧、右侧以及身后的退路被石柱封锁,舞台变成了不可避免的结界。唯一的出路就在正前方,而那些落下的光之滴珠即便只是擦过,也足以致命。
——致命、不可避免、致命、不可避免、致命、不可避免、致命、不可避免、致命、不可避免……重复着这死亡的宣告。
在一个既无色也无声的世界中,被『死亡』的可能性完全填满。
面对这无法避免的『死亡』命运,他回想起一连串堆积如山的奇迹。
右腿能够连接仅在膝下就是一种奇迹,胸口有一个深到似乎能看见心脏的伤口却依然能够行动就是一种奇迹,破损的和服没有敞开露出不雅之处也是一种奇迹,更奇迹的是,面对不断哭泣的女主角,自己反而充满了斗志。
然后——
在向天伸出的塞西尔斯的手中,小道具在最佳时机到达了,这也是一个奇迹。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第一万二千二百八十八次。
这是阿尔花费在这个舞台上领域重开的次数。
「――――」
刚刚把头发整理好的塞西尔斯以一种阿尔无法理解的逻辑迅速调整了自己的情绪,随后战斗进入了一个连阿尔的插手都会被蔑视的新境界,速度更加加快。
毕竟,阿尔早就明白在这个战场上,他能做的事实在太少。
在他所定义的领域中,经过将近两百次的尝试和错误,仅仅有两次机会稍作介入。尽管这两次介入确实有其意义,但随着战斗的进一步激化,阿尔找不到更多的机会介入。
说到底,阿尔连亚拉基亚针对塞西尔斯的攻击余波都无法承受。
这与异形化进行之前,不加控制地释放出来的原始魔力攻击完全不同,现在亚拉基亚的攻击明显变得更加精致。在那摧毁力量的挥洒中——或许应该称之为光之带——其周围的一切都被无情扰乱,在这个过程中,被卷入的阿尔消失了两千多次。
仅仅在那里驻足,就足以致命,这样的战斗,还能怎么办呢?
然而,他也无法放弃所有的介入,选择离开战场,因为如果这样,塞西尔斯即使没有被亚拉基亚触及,也会被光之带杀死。
为了改变不变的结果,阿尔寻找可以介入的余地——结果却屡屡受到牵连。一次又一次,数百次乃至数千次地重复,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些事情。
虽然有时因为位置问题,或者阿尔不小心吸引了注意,不过就像是挥手驱赶虫子那样轻松被光带化为灰烬,但只要能够确保塞西尔斯能够某种程度上接近亚拉基亚,他就能够目睹塞西尔斯所做出的难以理解的动作。
——就在亚拉基亚身上缠绕的光之带即将分裂成数量绝望的分支,降临之前,塞西尔斯会向天空伸出手。
「———」
起初,阿尔以为塞西尔斯会从那个姿势发出全力的手刀攻击。但即便是在光之雨降落的瞬间,塞西尔斯的右手也未曾有摆动的迹象。
数百次之后,阿尔终于注意到,那不是手刀,而是五指张开的手掌。
不是手刀也不是拳头,而是张开的掌心对着天空。阿尔无法理解这样做的意义。他曾考虑过塞西尔斯是不是突然开始使用某个出乎意料的魔法,但无论如何,塞西尔斯总会在那光芒闪耀之中被吞没,而阿尔也随之一同被消灭。
「———」
即使确认了这一点,阿尔也无法找到介入的余地,试验的次数便毫无意义地不断累加。
这场超高速的战斗,结果出现得像眨眼一样迅速,在确认形势和审视可能性、萌生念头到实现的过程中,不断累积的是加速度般的可挽回的失败。
即便对此本身并不焦急,却也会因为无法抵达彼此之间的事实,而感到焦躁不安。
阿尔是否犹豫不决之时没有撤退,反而钻进了错误的死胡同?被如此无望的后悔所侵蚀,连同这份情感,似乎都将化为灰烬。
尽管阿尔如此拼命,而塞西尔斯却连回眸都没有。亚拉基亚也视阿尔如无物,这让人忍不住感到非常愤怒。
这难道不就是无休止的、数千次的激烈与冲动的方式不断宣況着,这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争执吗?
——但如果,事情不是这样的呢?
「———」
突然掠过心头的可能性,阿尔立刻摇头否定。
那是一闪而过的萌新念头,他曾几度看到这样的念头有发展的迹象,但结果无一例外都没有进一步的成果,每次都被毁灭之光所吞没、消失不见。
然而,这次不同寻常,这念头竟然跨越了终点,得以延续到下一次重启之初。
如果不是那样的话。——如果,还有介入的余地的话。
「——」
他决定彻底地依赖刚刚萌生出的可能性。
塞西尔斯躲避着一切攻击,成功接近了亚拉基亚。亚拉基亚身上缠绕着闪耀的光带无数分叉,那光芒如注之雨倾泻而下,吞噬了整个世界的终幕。
为了完全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断挑战,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这一过程。
途中,他注意到塞西尔斯似乎在舔舐那些光带,感到极其惊讶。
途中,他注意到塞西尔斯踢着空无一物的空间飞了起来,感到极其惊讶。
接着,他更加惊讶地意识到,并不是空无一物,原来是塞西尔斯在踢小石子或者灰尘。
通过不断深入的理解,理解,再理解,然后,他抬起头来。
塞西尔斯或许是,或许似乎,甚至可能——
——塞西尔斯伸手向天,可能是为了创造一个值得瞩目的场面。
「——」
在被消灭的同时,阿尔愕然地意识到了对方的期待是什么。
对方提出的要求门槛太高,以至于他的脑海中开始蹦跳着难以置信和可能的猜测。但是,他已经注意到了。已经想到了。已经被迫面对了。
站在犹豫是否下台的舞台上,不只是这样,而是走向了正中央——。
「——」
那场苦战非常漫长。无人理解,无需被理解。
必须活到那个瞬间,抵达那个瞬间,要确保赶在那个瞬间,并介入其中。
为了这个目标,不断重叠苦斗。但是,这没关系——因为这比星星的数量还要少。
所以——,
「去吧,千两辛苦的演员」
被向天空高举的塞西尔斯的手,在第一万二千二百八十八次的真诚中——紧紧握住了被投掷的青龙刀的柄。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曾经,有一个叫做『赃物库』的建筑。
在王都露格尼卡的贫民窟里,长年累月被王国所背负的负债的象征,在那个地方,赃物的交易毫无顾忌地被进行着,可以说是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在那个围绕王国命运分歧的重要物品的争斗中,成为战场的赃物库最终在当代的『剑圣』莱因哈鲁特・范・阿斯特雷亚的干预下,与『猎肠者』艾尔莎・葛兰西尔特的对决中,以倒塌的结局而告终。
在那次事件中,莱因哈鲁特挥舞的是一把没有任何铭文的、批量生产的剑。
这把刀剑并没有特别出色的锋利度,只是被莱因哈鲁特偶然从盗贼们的宝物库中拿走,用于战斗的一把偶然获得的刀剑。
但是,这一把刀剑在『剑圣』莱因哈鲁特手中挥舞时,却获得了释放那些即便是众多名剑和宝剑也未必能经历过的剑击的机会。
当然,一般的剑也无法承受那剑光的一闪,于是那把刀剑在莱因哈鲁特手中很快就毁灭了,结束了它作为有形之物的生命。
然而,那把断剑真的是不幸的吗?
虽然没有人能够真正了解工具的感受,但是相对于在盗贼的宝物库一个角落积满灰尘,几十年都锈迹斑斑、最终被废弃,哪种更能够实现它作为工具本该达成的使命呢?
那把刀剑,也许可以说是,在一个普通使用者手中挥舞千次、万次也无法达成的使命,却在那仅仅一挥之中全都实现了。
既然话题有些偏离了主题,那就调整回来。
简而言之,能够使一栋建筑,也就是盗贼的宝物库坍塌的原因,是因为一把平凡的刀剑作为剑遇到了能够实现其作为剑之本懐的使用者,并被挥舞了。
那么,既然『剑圣』做到了这一点,同等级别的使用者也没有理由做不到。
「——干得真好,阿尔先生。」
紧握手中的触感,塞西尔斯赞扬了创造奇迹的男人。
要承认,要断言。在这一刻,阿尔将青龙刀投掷给塞西尔斯,在他的立场上所伴随的困难之多,是塞西尔斯无法想象的。
人的想象力是无限的,但即便如此,轻率地认为能达到无限也是僭越之举。
明白某事,却如同登临不可及之山巅一般无法企及——这正是塞西尔斯一直追求的『天剑』,一个不相上下的梦幻般存在。
然而,阿尔还是做到了。
用何种方式,即使是塞西尔斯也无法想像的手段跨越了山岭,阿尔将塞西尔斯所渴望的奇迹送到了他的手中。
精彩至极,无以复加,除了这样的赞叹之外,真是无与伦比的大获全胜。
「———」
光之雨如不可避免的『死亡』般倾泄而下,向塞西尔斯袭来。
如果有如塞西尔斯那样的演员,他也能理解观众希望看到如同点缀星辰般美丽的谢幕,甚至有时候他自己也不禁这么想,但现在时机并不对。这与他心中所想的谢幕太不相符了。
因此——
「这个结局需要重写。」
塞西尔斯的身体配备了一柄些微偏大的青龙刀,就在这一刻,塞西尔斯将之前无数次挥舞的经验提炼成熟练的剑技,挥出了一剑。
即便是初次挥动的武器,在塞西尔斯扩展的想象视野内,内心剧场中,他仿佛已经用这青龙刀在吐着血沫,滴着汗水地连续挥舞经过了无数的早晨、下午和夜晚的训练。只是,构想这一场景对塞西尔斯来说是不可接受的,因此他只摘取了努力的成果。
——就在那刹那,超越了青龙刀极限的雷电一闪,斩散了倾泻而下的光之雨。
被一闪消灭的不只是无数分裂的光带。还有那些覆盖在塞西尔斯左右及背后、企图封锁逃路的石柱密林,也被化为齑粉飞散。
这一瞬,塞西尔斯・赛格蒙特的剑击已经超越了『噬灵者』亚拉基亚——不,可以说是超越了佛拉基亚帝国大地本身,名为『石塊』的穆斯佩尔。
「……」
然后,在光雨过后的那端,塞西尔斯与亚拉基亚的视线交汇——
「――ッ」
第十三道光带被塞西尔斯扭头躲闪。右脸颊被擦伤,右耳下半部分被飞灰湮灭,虽然颈部到肩膀被削去的部分血液蒸发,但他成功避开了攻击。
在那道光雨的背后,尚未揭示的真相并非易于理解,值得赞叹,
「只差一步——」
重新开始计算距离终点所剩的步数,左脚蹬地,跳向空中。
从那里,塞西尔斯的雷速疾走即将逼近空中的亚拉基亚——
「——」
瞬间,闪躲过的光带引发了无色的爆炸,塞西尔斯的头部被爆炸波击中。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哎呀?」
突然间,站在被夕阳照亮的陌生房间里,塞西尔斯歪了歪头。
环顾四周,这是个没见过的地方。虽然塞西尔斯以健忘闻名,但他通常不会忘记所见过的地方和物品。
任何情景或小道具都有可能变得有用。舞台效果这东西,有时是从意料之外的想法中诞生的。
「即使我不熟悉这个地方,但我认为既然我在这里,总会有一些不协调感太过了。」
即便对这个地方没有记忆,也并非粗心到忘记之前究竟在干什么。
塞西尔斯在殭屍遍布的帝都中,遭遇哭泣的女主角请求被杀,这令他感到非常愤怒,于是他决心超越过去的自己,并且碎了本该已经粉碎的阿尔的青龙刀。
「如果故事就此结束,那就像我一直耿耿于怀于破坏了阿尔先生的青龙刀,逃避现实一般。果然那是不行的……」
即便是塞西尔斯,破坏他人之物也会感到心痛。但是,物品也有其生命周期和天命。如果时机到来,物品被破坏也在所难免。阿尔的青龙刀可能就是这样的情况。一切都解决之后,他打算请施瓦茨帮忙补偿。
正当他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房间内发生了变化。——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的对面,一个陌生的房间的入口打开了。
然后——
「哎呀,真是一件好事,这种没有记忆却被召唤的感觉。通常被召唤的时候大多数都是因为要被责骂,但今天没有那种担忧!」
一边轻松地笑着,一边脚步轻快地走进房间的,是一位蓝发细身的青年——虽然没有见过身着桃色和服、穿着草鞋的人,但他心中有所猜测。
纤长的手脚、柔和又整齐的外貌让人印象深刻,在镜中日复一日确认的自己的脸庞上找到了共通之处,已经毫无怀疑了。
「这是成年的我呢。那么,这是我之前的记忆?」
确认了这个过去的自己——『塞西尔斯』确实存在后,塞西尔斯开始推断情况。
『青色雷光』的话题既然已经在各处广为流传,那么怀疑他不存在是无理的。但是,当真正见到成熟的自己时,感觉还是相当震撼。
因为一直都抱有超越自己的志向,本来这个『塞西尔斯』在立场上应该和对手一般——
「嗯嗯,不错嘛!成长得相当理想嘛!花样依旧,色彩增加,男子气概大增!」
亲眼所见的『塞西尔斯』的模样,令人钦佩不已。
就预备心来说,现在的塞西尔斯和以前一样,一定是一直保持着这个世界中焦点演员的志向,自然会将心身保养到最佳状态。
这样的思考若能被实际执行,那真是值得赞许的一件事了。
「唔,不过,就算成长后的我出现在眼前,我还是未能预见接下来的发展。为了实现超越自身的想法,我是否应该在这里与过去的我展开决斗呢?不过,看起来眼前的我并没有意识到我的存在……」
塞西尔斯在感动过后,重新审视眼前的情况。
即使他在面前挥手,『塞西尔斯』似乎并未察觉到这个场所的塞西尔斯的存在。如果他无法干涉这一场景,那它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随着局势的发展,答案自然揭晓。
「――或许您没有自觉到受到责备,但是,如果没有任何认识而过于安心,是否为时过早呢?」
随后,听到的声音是较『塞西尔斯』晚些时候进入房间的人物。
这个人物在进入之后顺手关上身后已开的门,然后目光转向先前进入的『塞西尔斯』,眼中闪过一丝狭窄的凝视。
那实在是一位奇异至极的人物。
长着雪白的长发、白皙的面庞,甚至连衣服和手里的扇子都是纯白色,他的身形比『塞西尔斯』更瘦长,高挑的身姿使他看起来像是从绘画故事里走出的神秘异灵。
这外表,真是塞西尔斯喜欢的伊茵帕克特风格。
「嗯。既然你这么说,难道是因为我还没有想到就被训斥了吗?如果是这样,你让我先进房间可就是个错误了。只要从那扇窗户『砰』地跳出去,我就可以沿着城墙奔跑逃跑了,奇夏。」
「城里的士兵们会因此而动荡,所以请克制这种奇行。再说,今天确实不是来训斥你的。别那么戒备,可以放松点。」
「嘿,别吓我好不好。真是的,奇夏,你人真坏。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呢。」
「……是啊,这次不得不同意你的看法呢。」
那位白色身影,以轻松的语气称呼对方为奇夏,看来名字应该就是奇夏了。男子与『塞西尔斯』似乎关系很亲密。根据目前的情况,虽然塞西尔斯和奇夏没有面熟,但从他们的对话中可以明白,他们有多年的交情。而且这『多年』从塞西尔斯的话中可以知道,绝不是短暂的时间。
「嗯……」
粗略估计,『塞西尔斯』的年龄大约在二十岁左右,有一两年的误差。如果这样,当前的塞西尔斯与奇夏之间大约有十年的差距,这也可以窥见他们之间的关系。
当提到十年这个概念,与塞西尔斯的『青色雷光』之名传播程度相比较来看,这的确是一个合理的时间线。——换句话说,塞西尔斯所看到的过去的画面,很可能是现实世界中在一到两年间所发生过的事情。
认识到这一点后,塞西尔斯进一步推进自己的思考,并同时感到迷惑。
困扰他的是显而易见的,即他看到这段过去的原因以及为什么要看到这段过去——后者姑且不论,前者他有些许的理解。
『如果身体真的缩小了的话,可能是之前的记忆被封锁了,并不是真的消失了。』
由于没有缩小时的记忆,他并不清楚缩小机制,但是塞西尔斯度过的十年时间不可能就这样被抹去。即便不能回忆起十年的记忆,也只能归咎于身体和精神互相影响。
就像塞西尔斯所想的一样,身体能够实现的事情,如果身体被证明已经缩小了,那么精神也必须相应地退化。——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
因此,他认为这段记忆一直存在于塞西尔斯的内心深处,只是它一直在沉睡中。所以,能够看到这个记忆本身并不成问题。
问题,的确,还是在于看到它的原因上。
「……这个,好像是我变小的时候的记忆呢。」
塞西尔斯皱着眉头抱怨,是因为他意识到了一个不好的可能性。
尽管塞西尔斯没有亲身经历过,但据说人在临死前,为了摆脱逼近的死亡,会在自己的生命回忆中寻找逃生的方法。这是一种功能,人在生命堆积中搜寻拒绝『死亡』的线索。
而此时塞西尔斯的愁容,正是因为他怀疑眼前的光景是否是为了拯救自己的生命而产生的生命火花。
归根结底,如果这如塞西尔斯所想,确实是他变小时的记忆,那么反过来也有可能,即这一幕是他正在寻找还原的线索,以此来突破现状。
「看到我变小的场景,然后从中找到恢复原状的线索,打破困境……这样的设定,难道不是非常尴尬吗?」
宣称要超越自己、流下眼泪的女主角为了到达目的地而迈出决死之行,而配角的阿尔提供了超出其角色应有的最佳助攻,尽管如此,她还是未能坚持初志、遭遇失败。
这种失败就像是他眼前的答案一样,让塞西尔斯感到彻骨的厌恶。
「不要不要不要!」
实际上,他甚至在房间的地板上躺下,扑腾着手脚耍起了脾气。但这样的反抗并不能阻止『塞西尔斯』与奇夏之间的交谈。
留下躺在地上的塞西尔斯,两人的话题继续进展。
「奇夏,你看起来有些复杂啊。」
「唉,真是的,你平时都不会太在意别人的脸色,怎么到这种时候却变得敏锐起来,这正是我觉得你麻烦的原因。」
「哈哈哈,你说得真有趣。我平时也是会留意周围人的脸色的。只不过大多数情况下我选择无视而已!」
「那么,为何今天你却要关心这个问题呢?」
「朋友看起来很痛苦,难道不让人担心吗?这相当正常。」
「从你嘴里说出『正常』这个词,实在是令人啼笑皆非。」
面无笑意地回答奇夏的话,『塞西尔斯』撇起了嘴。
塞西尔斯感到被無視,没能引起他人的注意,但终于放弃了像个孩子般的执拗,席地而坐,抬头凝视着。我得承认,把这种人称为朋友,对我来说真的是意料之外。
施瓦茨、坦萨、古斯塔夫和普雷阿迪斯战团的成员,虽然他们是塞西尔斯的盟友,但并不是他的朋友或家人。能有朋友这种关系,对塞西尔斯来说很新奇。
但塞西尔斯的感慨被置于一旁,因为奇夏突然露出了遥远的眼神,称呼着塞西尔斯,提出了一个问题。
「如果我和阁下意见不合,发生了对立,您会怎么办呢?」
「阁下和奇夏吗?如果是可以通过谈判解决的问题就谈判,如果谈判无法解决,那就只能决一胜负了吧?」
「在那时,你会如何?」
「当然是站在阁下这边。这还用说吗?」
塞西尔斯毫不畏惧,也无所虑,平静无波地回答,并没改变他的语调。接着,他一跃而坐在后面的桌子上,抬起脚,直视奇夏。
塞西尔斯撑着下巴,眯着一只蓝色的眼睛,问道:
「这是个遮遮掩掩又难以理解的设想……难道你正在打什么鬼主意?」
「确实如此……我们必须准备一场大战,一场非常巨大的战斗。」
——「大战」……
奇夏对此言无反驳,因为『塞西尔斯』的话确实是事实。虽然关系已久,但文森特向来对奇夏无理要求频频。帝国自开国以来的『明君』美称,实际上是建立在奇夏的血汗和泪水之上的。
这么想着的时候,塞西尔斯突然感觉自己似乎很了解奇夏。对于经常被提起的阁下,他的面容也隐隐浮现在脑海。似乎是一个眉头紧锁的脸庞。尽管脸部模糊,但眉间的皱纹却非常显著,简直好像那些皱纹才是他的本体。
带着一丝不愿意接受这种感觉的心情,塞西尔斯却对『塞西尔斯』和奇夏的对话产生了兴趣,决定静观其变。
奇夏与阁下——文森特,不再有任何交涉。随后,
「我方并不想就此事与阁下争执不休。绝对的前提是不让阁下怀有丝毫疑虑。为此……」
「——是我在添乱吧?」
『塞西尔斯』静静地,带着微微的愉悦,向奇夏背后发问。接着,奇夏无言地转过身来,在被夕阳染成橙色的光影下,微眯了眯眼睛。
再一次没有否认。沉默,就是默认的证明。
「如果阁下和奇夏的意见发生分歧,我一定会站在阁下这边。这是我坚守的大前提,也是我坚定不移的剑之誓言。」
「是的,我知晓您会这么回答。此外,如果你站在大人一边,我们胜利的几率几乎为零。即便是把亚拉基亚或奥尔巴特大将……不,把除您之外的其他『九神将』全都拉拢到我们这边,也比不过你一人。」
「嘿嘿嘿嘿,那可真是个有趣的提议呢。其实我也早就这么想了。帝国最强的『九神将』,九个人是不是太多了呢。」
「我也这么认为呢。」
将人数减少四、五个,变成『五虎将』或者『四天王』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面对逐渐提升战意,认识到这一点的塞西尔斯和『塞西尔斯』。两个塞西尔斯的视线正正对撞,但奇夏的表情未有丝毫动摇。
看到这样的奇夏就得小心了,她一定又有什么难以置信的计策。
「很遗憾,实际上并没有说服『九神将』成功。」
「是这样吗。哎,不过也是,像哥兹先生和莫古洛那样的人背叛阁下是不可能的。但那样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
「不会是罢手吧,奇夏不是那种会轻易放弃的人。你现在的脸就是在说这个,对吧?」
滚烫的怀旧情感蓄势待发,由『塞西尔斯』的反应所推动。『塞西尔斯』依旧悠然地将臀部搁在桌上,警惕着奇夏一举一动的端倪。
无论奇夏如何行动,『塞西尔斯』有把握将其制服。但这点奇夏也心知肚明。
来吧,你打算怎么做?你又将如何找到我『塞西尔斯・赛格蒙特』的破绽,并让我将自己缩小为一个小孩的模样?
「塞西尔斯,我将把你从棋盘上清除。在我和阁下之间的博弈中,并没有为你准备出场的角色。你将有另一个角色等待着」
「即便你这么说,我也不能够爽快地回应好的没问题。如果你不能用武力将我赶开,那你打算用话语的力量将我排除么?奇夏你也知道,我在这帝国中可是最不肯洗耳恭听的『将』呢」
说到这里,『塞西尔斯』从桌上起身落地,轻盈旋转着面临奇夏,如临风舞。在夕阳下,凝望着眼前熠熠生辉的奇夏,『塞西尔斯』身体微倾,仰头注视着他。
两人相识已久,对彼此的好与坏都了如指掌,是那种知根知底的好伙计。『塞西尔斯』俯视着这位友人的面孔,露出了笑容。
奇夏面对『塞西尔斯』的挑衅只是微笑,似乎要出其不意地展开那个特别准备的计策。
「来吧,你打算用怎样的甜言蜜语、观点或逻辑来说服我呢?对于被誉为继阁下之后最聪明的奇夏・戈尔德来说,这肯定是一个难题。」
对于这种低劣的挑衅,『塞西尔斯』的刺激下,奇夏闭上了眼睛稍作停顿。
然后,他睁开了双眼,目光里映射着『塞西尔斯』,淡淡地说道:
「塞西尔斯——拜托了,请照顾好阁下。」
——。
——。
——。
这不是大意,也不是说服,而是一种请求,确实令人意外。
「——这,太狡猾了。」
「——完美!!」
※ ※ ※ ※ ※ ※ ※ ※ ※ ※ ※ ※ ※ ※ ※ ※ ※ ※ ※ ※ ※ ※ ※
飞溅的血液的红色与记忆中的夕阳的红色强烈地重合在一起。
在夕阳映照下的办公室里,奇夏・戈尔德将塞西尔斯击倒。这不是因为找到了他的破绽,也不是因为巧妙地讲述了利益,而是一种信托。
这就是『塞西尔斯・赛格蒙特』变成了塞西尔斯・赛格蒙特的原因。
「——!」
猛地,一股灼热的感觉击中了他的头部,塞西尔斯的意识终于回归到现实。
头部和半边身体的疼痛来自于本该躲避的光束的爆炸冲击,他的意识在那一天黄昏的黑暗中游弋的时间,甚至不足一秒钟的一半的一半的一半。
然而,这个停滞正好让挡在面前的女主角——亚拉基亚有了足够的时间。
「———」
握在手中的青龙刀化为碎片消失,本应被她全力一击抹除的光带,在亚拉基亚的力量作用下重新构造,五道、六道光带又复苏了。
即使是她,也无法立刻取回那被粉碎的力量。她背后那承托的魔晶石之翼也出现了裂纹,闪耀着碎片四散,亚拉基亚就站在其中。
究竟是侵蚀到她体内深处的『石塊』穆斯佩尔吗?
对佛拉基亚帝国的大地本身都亮起了獠牙,这样毫无顾忌的行为令人吃惊。但即使是塞西尔斯,看到那泪水后也不会这么想。
听到那一句话后,他就无法以往常的调侃态度面对了。
「不过,我可要拒绝那种请求了哦」
如果真的想让塞西尔斯听从请求,至少得尽力展现出笑容。如果对方能够用一个没有谎言的笑容说出没有后悔这个选择,塞西尔斯也会认真地考虑。
就像那个让人无可奈何、笑着对塞西尔斯发号施令的朋友一样。
「啊啊,原来是这样啊」
即使到现在,塞西尔斯的四肢依然短小,那些复苏的记忆也只是断断续续地从沉睡中醒来。
他不知道如何恢复被缩小的身体。记忆在具体回忆奇夏的方法之前就已经结束了,随之目的也得以实现。
那是一个毫无疑问的现象,当一个人面临死亡时,他会在自己的记忆中寻求突破困境的方法。但这次找到的答案与预期不同。
在那段回忆的最后,塞西尔斯以为找到了让自己的身体恢复成成人的方法。但事实并非如此。幸好并非如此。
面对死亡,人类会在记忆中搜索解决之道。
那个、奇夏的面孔,他听从了他的请求。这是塞西尔斯・赛格蒙特拒绝死亡,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充分理由。
「毕竟,我没有理由会失败的。」
充满自傲与自信,但这并不仅仅是基于实力的话语。
塞西尔斯有他自己的哲学,在这里面对亚拉基亚,他有不会失败的答案。
因为在这里——
「―― BOSS 不在。如果我要在这里死去,他肯定会不顾一切的约定赶来救我的。」
塞西尔斯这样抱怨着,用带血的美面勉强笑了笑。
菜月・施瓦茨是这样一个少年。离开了剑奴孤岛,自称普雷阿迪斯战团,在向东征伐的途中,施瓦茨与塞西尔斯在月光下交下了一个约定。
请求施瓦茨不要用他那像奇迹般的『预见』之力拯救塞西尔斯。
他们虽然彼此许下了尊重对方的承诺,但塞西尔斯懂得,一旦到了关键时刻,施瓦茨会毫不犹豫地打破这个约定。塞西尔斯自己也是会这样做的。施瓦茨也是同一类人。
因此,塞西尔斯明白。
如果『预见』中看到塞西尔斯会死亡,施瓦茨一定会立刻赶来这里。
但那并没有发生。可以说这就是施瓦茨对他的信任。
同样的信任,塞西尔斯也会回赠给施瓦茨。
「――――」
这种抛开一切的坚信让塞西尔斯取得了胜利,六道光束猛烈地闪烁着向他逼近。
已经在空中,要再发力动作已难,塞西尔斯无法闪避。但即使无法闪避,仍有可以做的事。那就是从一瞬间的白日梦中带回来的王牌。
――失去了青龍刀的塞西尔斯的手中,紧握着另一柄刀的把手。
「――正梦」
刀名被唤起,刀身的刃纹像波浪一样颤动的是一把魔剑。这把由塞西尔斯・赛格蒙特所拥有的强大力量构成的『梦剑』正梦。
在找不到位置的烦恼中,罗恩慨叹,另一柄『邪剑』村雨与其同样,拥有超越这个世界常理,被允许斩断非凡之物的超常之剑。
正如塞西尔斯的记忆一同消失,所有人都自然地为找不到其所在位置而头痛。
『阳剑』佛拉基亚以空气作为鞘。同时,『梦剑』正梦则以梦为鞘。——因此塞西尔斯,在白日梦中从『塞西尔斯』的腰间借用了正梦。
在手中脉动的正梦,似乎承认了身形矮小的塞西尔斯为其主人。若这是村雨,绝不会如此轻而易举。对于这般机缘,此时此地感到感激。
表达着感恩,一闪——挥剑斩落逼近的六束光带,实现超越。
「瞄准的是——」
亚拉基亚——胸膛中央,那块巨大而占据着的力量之核。
要制服它。从未做过这样的事。但是,相信自己能够做到,并让它成为现实。塞西尔斯拥有这样的力量。正梦也是可靠的伙伴。见证者阿尔也在场。错不起的紧张感燃起。
接下来——
「梦,应该在清醒时看到,才是迷人的,阿亚。」
塞西尔斯如是说道,在被拉长的超速时空中,注视着亚拉基亚的双眼。从无光的左眼流出血泪,比平时更难以捉摸情感的美丽少女面容。
正因为习以为常,那双眼中浮现的深情才显得格外动人。她的右眼映照着蓝色的火焰——。
「——你所珍视的人,也同样珍视着你。」
温柔的声音,如同轻轻呢喃的雷鸣,放射出终结梦魇的一道闪光。
仿佛在证明,梦境是舞台之上,名角所展现的精彩剧目。
——那正是塞西尔斯・赛格蒙特,对女主角恳求的回答。